她本来就一无所有,那又怎样,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
“我能看见你的伤口上的血痂。”
(黯红血珠咸腥的铁锈味……)
“我能听到你疲惫的心跳。”
(鼓动得要挤破喉腔……)
兰利的眼睛里有一种粘稠的忧伤:“贝芙,我都能看见。”
(所有,一次又一次承受的伤害……)
贝芙面无表情紧闭上嘴巴。
眼前一阵头晕目眩,她伸手想要捂住眼睛,手指触碰的那一刻下意识痉挛着蜷缩,用力的捂住半张脸。
肩膀高高耸起,好像这样就能铸起坚不可摧的城墙。
她在发抖。
兰利终于抽完最后一管血,无视了机器人伸过来的止血棉球,快步上前托住她。
贝芙这才没有瘫软着跪到地上。
她嘴唇抿着绷紧:“不,你说的那些……”
大脑尝试回想,急迫与惊恐才将将升起,就奇怪的消失不见,思绪很平静,平静得好似所有的惊慌失措都被黑洞吞噬。
记忆里有这些画面,可她的视角像是第三者,完完全全没有情绪的产生。
贝芙摇头:“你说的那些,我感觉不到。”
兰利眼眸泛起水光,里面盛着一种比他头发颜色还要淡却无法忽视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这不好吗?”(忘掉那些不高兴的事情……)
“不,不是忘记,兰利,我知道这些事情发生了,但我感觉不到那个时候的自己了,你能明白吗?”贝芙握紧他的手,像是在黑暗夜行的人胡乱擦亮一支灼烧手指的火柴。
即便微不足道的真实与痛苦,也好过无止境的迷茫和虚无。
贝芙终于意识到这些日子的不对劲在哪儿了——她在失去自我。
有一部分莫名其妙地被隔绝,就像是有双手给她起皱的脑子摸光滑平整一样,而她毫无察觉。
楚乌推开门的手僵住。
他停在门外,感觉到安置在项圈中的神经元因为负载过度源源不断的警惕,在尖锐地爆鸣。
如果现在进去,他可能维持不了拟态人形,到时候引起的躁动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其实我也不是很想要了解她,我只是想和她构筑独一无二的感情纽带。”他努力控制着神经元分裂与融合,直至达成一个新的平衡,叹了一口气,“嗯,没有第三者,不用很亲密,就是很普通的那种。”
前辈:“……”
这听起来比和人类成为朋友还不靠谱。
但他思维很快发散:“啊,那有一个更简便可行的建议……毕竟,我们和人类构筑感情纽带是很费劲的事情。”
楚乌垂眸,没有说话。
前辈调出资料,展开投影:“你看到它们交握的前爪,嗯,小手了么?”
楚乌紧抿起嘴唇:“嗯。”
“可以和这只叫兰利的人类搞好关系,最好是多把他接到家里和,嗯你家里那只小家伙多相处……”
“我拒绝。”楚乌想也没想。
他说:“我不需要养第二只人类也没有养第二只人类的想法,更不想要养第二只人类来分走她的注意力。”
前辈忍无可忍地说道:“够了,大人。”
“我没让你去抢别人家的人类,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只是让你多观察一下人类之间的相处模式。”
楚乌难以置信:“就这样?”
“就这样。”前辈点头,“顺便,你需要构筑的那种关系是伴侣,不是与人类的感情纽带,需要我给你介绍吗?”
他有种孩子一夜之间长大了的欣慰感。
楚乌显然没在听:“我更乐意你给我多介绍几份工作。”
前辈很认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并不是在开玩笑。”
楚乌同样认真回答:“我明白,前辈你看过我近期检测报告的数据吗?”
前辈摇头。
他怎么会看过,那些数据都是机密,他又不负责这个,而且有什么好看的?
楚乌思考了一下:“我没有那个功能,或者说,那个器官。”
前辈:“……”
这孩子知道他马上就要步入下一个阶段了么,器官分化是需要引导的,如果不加以干预恐怕会长成奇怪的样子。
尽管楚乌再三坚持自己有分寸,前辈还是用带着狐疑的目光一步三回头看着他进入备用检测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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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门大开,一道并不陌生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那儿,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男人不知道和机器人说了什么,一路畅通无阻,迈步近前。
贝芙警惕的看着他。
她想起来这一切不对劲的源头在哪里了,这一次,在神经病给自己带上项圈的那一刻,她认清自己作为宠物的现实,而大脑完美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