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 他会在饭前和饭后非常认真地摸摸她的肚子,动作力道精准统一的毫无偏差,就像是完成某种定时程序。
现在他一脸严肃地坐在另一端,皱眉的模样苦大愁深,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贝芙有点心虚,用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舀着粥。
有那么一瞬间, 她确实是想要一花铲拍死他,但下手的那一刻就下意识卸了力气。
她花了不短的时间,想清楚自己在害怕什么——差一点点,她就跨越了底线。
贝芙强压下反涌到喉腔的酸液,咽下最后一口粥,把碗拿去厨房洗掉。
她在屋子里不爱穿鞋, 喜欢光脚踩在干干净净木地板上的那种踏实感, 而现在, 神经病不知道抽什么风, 在每一处都铺上了地毯,连厨房也没有放过。
万恶的有钱人。
楚乌很想摸摸她。
这个想法就像轻飘飘的绒羽, 悠悠的一根根飘荡下来,直到将他层层叠叠压成一只被紧紧封住口的羽毛枕头。
但他不行。
嗯,他们必须保持恰当的距离,直到他不再被她过于丰沛的情绪影响,或者收回项圈里的神经元。
后者被楚乌无情pass掉。
他闭上眼睛。
无法想象下一次,小家伙因为过度焦虑压抑而自伤会是什么样子。
她所有的动作声响都清晰传入耳膜,空气里全部都是带着她浅浅味道的气息。
维持拟态环境的神经元轻而易举掠过她留下的指纹,吞没散落在地上的几根黑色长发。
本该轻快的脚步声被厚实的布料吸收……
这没有让楚乌感到稍稍平静下来,相反的,胸腔里的核转动地愈发快速。
他这几天实在是太奇怪。
贝芙感到意外。
她已经短暂习惯,无论在哪,在做什么,睡觉或者发呆,只要他发出一连串听起来低沉又黏糊的咕哝,她就知道了,他又一时兴起想要“亲昵”。
频率不高,但也不算低,现在完全没有了。
会是陷阱么,更大自由度的陷阱。
贝芙警觉,还是他已经开始厌倦自己……
如果几天前她还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真正被无视的落差反而让她意外,就像在夏末提防着秋天,而早秋到来却发现自己忘记穿秋衣,风吹过毫不设防的前胸,那样的冷飕飕。
她并没有做好准备。
贝芙深吸一口气。
每次,当她觉得事情不会变得再更糟糕,总会有新的变化告诉她:嘿,你已经躺在泥巴里太久,快动起来,在陷入未知的地狱之前。
贝芙开始观察这家伙。
然后,她发现了更多怪异的事情,就比如,神经病原来晚上也和她住在一起。
就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身高将近两米的男人仰面坐在那儿,睡觉,打盹或者小憩,总之看起来不像是醒着的。
他不会是打算用这个姿势睡一整夜吧。
此前,贝芙从来没注意过神经病在晚上会待在哪里,或者说,她从未细想过——毕竟和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家伙共处一室,尤其是晚上,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此刻,贝芙后知后觉。
过去的数个夜晚,男人也许就是这么挤在小小的沙发上,直到天亮,在她醒来前爬起来去弄早餐……
呵,他可真是一个称职的好“主人”。
他看起来很安详,胸口随着匀长的呼吸起伏,睫毛很长,脸部线条在阴影里好似柔和几分。
不会睡得难受么。
事实上,他没什么感觉,直到被她注视。
楚乌能感受到少女视线细微处的变化,从他的腿,到他的腰腹,最后落在他的脸上,目光停驻在他的脸孔上很久。
他克制住身体里神经元四处乱撞的冲动,肩膀,大臂,小臂,手指根根发麻。
贝芙看出他的脸色很差劲,白得好像一张纸。
她盯着看了有一会儿,面无表情转身离开回到自己阁楼的小床,抱着毯子目光放空看向天窗。
任由他自生自灭,她这么冷冷地想着。
……
楚乌听见小人类短促的几声低低叫声,透出很别扭的情绪。
他没有睁眼。
贪婪又饥饿的视线,只会惊吓到她。
楚乌感觉到身上多了一点儿什么重量,轻软而温暖的,带着熟悉的,酸涩泛甜的气息。
所有的精力都在控制神经元维持拟态上,以避免融化在沙发上,因此,他陷入短暂的疲惫与困顿中。
次日清晨。
楚乌醒来,伴随着坐起身的动作,米咖色的织花软毯从他胸前滑落到腰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