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诊疗室外。
一群人蜂拥而上,这个打听他和楚乌大人是什么关系,那个询问漂亮小人类的货源,还有甚者,挤眉弄眼地羡慕他近水楼台先得月。
江云嗯嗯啊啊的敷衍过去,实在是没有心思应付。
他想起来自己一本正经地和偶像科普人类滥情。
……追星成功第一天,在偶像心理的印象分就掉到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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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伏在男人的肩头,贝芙整理着自己的思绪,费力得像用一把缠满掉落发结的篦子梳理死后的墓志铭。
她绝对不会去系统标出来的那个地方。
笼。
而她是知更鸟。
自己回到笼子里去的小鸟,这种行为听起来就很愚蠢。
贝芙很想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跑八百米就会眼前一黑昏厥过去的低素质人类,要怎么样才能靠着两条无力又软弱的腿在怪物的世界横冲直撞。
她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好像有一个巨大的洞源源不断地吞噬着她。
勇气,希望,未来。
所有的一切都被看不见的黑色大嘴咀嚼着咽下。
她平静地伏在男人的肩膀上,汲取着冰冷的温度,就像伏在死掉的太阳身上,一模一样的安心。
贝芙感觉自己也在缓缓地死去。
但她睁着眼睛。
天空中是一团无法形容的流动薄雾状彩色光团,像聚集在一起的大群深海浮游生物,随着它的移动,边缘细细碎碎的剥落出光点与光线,彩色的光,刺得眼睛生疼。
不是太阳,没有云,提醒着她不在人类的世界。
四处都是奇形怪状的建筑,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看起来表层似乎还会呼吸一般起起伏伏像是在接收那些落下来的光点,斑驳的地面像某种有着灰白肉瘤的虫子皮肤。
男人的脚步很稳,抱着她的胳膊没有一点晃动,似乎完全不在意脚下的东西。
他是变态,是神经病。
他是早就熟悉这个怪物世界规则的成功人士。
在神经病的脑子里,这儿所有的不正常和怪异,都能被完美理解与接受。
——包括她这个没什么价值的战利品。
贝芙的手指乏力地蜷紧,抓住他的黑色内搭,指尖触到冷硬的肌肉。
要怎么样才能保护自己,不会再有比现在更糟糕的处境。
皮特浓重的恶意里全是下流的想法,如果所谓的【言语】潜能对这个男人也有用的话,知晓他的行事动机与真实的目的……
——如果你拿到野人的名字,潜能就可以派上用场。
系统的提醒再一次清晰地闪过脑海。
不知道什么时候,视野里再一次出现一片银海,后脑勺传来些微的重量,晦暗的可怕回忆让身体本能下意识想要躲闪,但无处可躲。
男人只是伸手捋了捋她的头发,偏过头来。
动作,很温柔?
自己的脑子一定是在刚刚的水族箱里泡透泡傻。
贝芙静静地看着男人白净的脸,看不出任何神情,唯有冰冷的眼瞳里泛着灰色的蓝,散漫地呈现出柔和的目光。
他一如既往地专注,凝视着她。
低沉的话语音节含蓄,薄唇开合,像在宣读一句镌刻在羊皮卷上的古老咒文。
“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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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芙再一次回到了那个阴暗,死寂,密不透风的小木屋。
男人把她放在床上。
她伸手去接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透进来的惨淡的阳光,黄昏的光,微弱的橘色光芒,这个世界没有太阳——都是假的。
贝芙的手神经质地抽搐一下,好像被小虫狠狠地咬了一口。
她小心地把自己蜷缩起来,努力不去回想白天看到的一切。
男人在床的一角摊开什么东西,一本册子,大片大片的图画,一个字都没有。
图画册,这是做什么?
她又不是小孩。
但那确实是个不错的东西,浪费任何获得外界信息与知识的机会都是可耻的,万一能够知道些关于怪物们的消息……
好吧似乎也没有什么用。
贝芙抱着膝盖看过去。
坐落在山上的老实城池连绵不断,塔楼高高耸立,炽焰般的晚霞沐浴着圣洁天挽歌使雕像,喷泉的水珠折射霞光,映出萧条的中世纪城堡,像是某些女王曾经居住过的5A级景区。
怎么的?
他搞到了老家的旅游手册来兴致勃勃的分享,用来慰藉离开人类世界的脆弱心灵?
她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男人一点儿眼力见也没有,伸手继续翻面。
一些叫不出名字但是非常眼熟的建筑,甚至还有四合院,古色古香的红墙绿瓦,延伸出廊檐的一角下有着泥巴燕子窝,好几只鹅黄色的大嘴在里面叽叽喳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