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以吸收小家伙身上负面情绪的神经元被收回来,那一瞬间,他感觉好像和眼前的人断掉了一块儿联系。
她捉摸不定的外溢情绪对他的影响程度大大降低。
明明这是好消失,楚乌却感觉,一下子好像完完全全退回了原点——他只能感觉到她表层最尖锐的警惕。
恍若她与外界有一条无形的界限。
任何逾越,必定扎得鲜血淋漓。
他想要抱抱她,想让她不要那么害怕,于是也就这么做,却迎来了更激烈的反应,因此不得不非常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力气与拟态外壳的坚韧程度。
贝芙胡乱推搡无果,用力地咬在男人的肩膀上,力道之大像是要活活撕扯下一块皮肉,她或许成功了。
在抿到一处濡湿的时候,她怔住。
自己在做什么。
大脑清醒无比地提醒着,这些日子,她逃避地原地扑腾,就像是条遍体鳞伤却蒙着保鲜膜的鱼,淅沥沥的血从伤口溢出来流遍全身,还以为自己依旧是在能活命的水里。
只是焦躁地停在原地做鸵鸟,对现状毫无帮助。
贝芙呆愣的看着男人的眼睛,里面映出一张苍白的脸,属于她的脸,眼神如小动物一般惶恐不安,嘴角沾着红色,新鲜的血,来自他肩膀上的伤口。
他伸手轻轻地抹掉了她嘴角的血。
贝芙干硬地道歉:“对不起。”
但下一秒她又想到,他根本听不懂,他什么都不明白。
楚乌沉默着,没入房间的阴影里,沉默着,解开拟态变回一只圆圆的黑金色球饼,沉默着,慢慢挪进墙壁里。
许久,贝芙抹掉脸上的眼泪,迟钝地发呆思考了一会儿。
房间里安静的只有自己的抽气声,她恍惚着松懈下来。
那些回忆席卷的痛苦负面情绪在看见男人的霎时似潮水席卷而上,同样在他消失后如暴雨离去骤然停歇。
楚乌的核在嘶嘶作响。
他膨胀着,膨胀到三条钩爪悬在天窗,无数漆黑羽毛波浪起伏掠动。
巨大的黑金色球体表面睁开一只蓝色的眼珠,滚动对上那双因生理性泪水而稍稍有些发红的眼睛。
他看着她。
眼珠蜿蜒遍布鼓噪着坠落想要捕获她的血管。
她看不见他。
清澈的眼瞳中,涌上一点对空洞虚无未来的茫然,渐渐消失得一干二净。
贝芙站起来,活动着手脚让它们热起来,并且深呼吸不停调节着自己的呼吸。
楚乌不知道自己赖在这里干什么,但他就是想看着她……
房间的角落里涌动着粘稠的黑水,它们包围着少女的小床,黏糊糊地想顺着床腿往上爬。
在过去的时候,这种情况并不少见,顶多就是有点恶心,它们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危害,贝芙在床上走过来走过去。
但很快,她从这样的状态里抽离出来,抓了抓头发,从床底下扒拉出一个装满沙子的小盘子,用手指涂涂画画。
贝芙开始梳理现状。
她感觉好极了,她从未感到如此精神。
现在能确定的是,自己和兰利,已经穿越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里的“人”就是那些各种各样的球怪,而抓到她的“神经病”,通晓怪物的语言能够与怪物们交流,甚至完美融入怪物的社会。
系统提到他是“野人”,兰利的猜想也因为她的描述先入为主假设他是一个人类。
但万一,系统是在诱导她往错误的方向钻牛角尖?
万一,他根本就不是人呢?
她盯着手指上的红色——它们粘稠宛如蜂蜜。
就在刚刚,她尝到了,咬开的那一刻舌尖不经意地舔到一点儿,它们尝起来是甜的,而非咸腥的铁锈味道。
monster。
沾着沙子的手指有些发抖,贝芙闭了闭眼睛,听见大脑中又开始嗡嗡起伏电子波动的声音,手指快速涂画。
她哼哼冷笑,暗骂系统该死,眼前一黑。
“……”视线再慢慢聚焦之后,贝芙看到指尖的词汇旁,有个圆圈加箭头的标志。
她看了几秒,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写下这些字符,皱着眉啧了一声,随意把板子塞进了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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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乌最近有点烦。
身体里的神经元一点都不听话,自从那天晚上解开贝芙的项圈之后,总是会偷偷摸摸乱七八糟扭在一起……
它们好像想拧成什么新的器官,楚乌在做饭的时候分神,差点把扯下来的第三个眼睛丢进锅里。
这两天里,他看什么都不顺眼。
看兰利格外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