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天门山甘心自打其脸, 实在是蔷薇楼许下的利益太过诱人, 这么多年以来, 江湖门派身怀利器, 广罗门徒, 可终究碍于朝堂与江湖间无形的壁垒, 难以更进一步, 如今蔷薇楼广结盟友,重用江湖盟,若到事成之日江山易主, 江湖门派在骧国的地位,定然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
白皎冷笑一声:“这群人平时满口的仁义道德,行侠仗义, 如今蔷薇楼不过给他们织了个春秋大梦, 一个个便急不可耐地露出本来面目,什么民生、忠义, 竟是一概不顾了。”
青羊谷与蔷薇楼中横着一道杀师之仇,定然势不两立, 可论及其余门派,所谓权力的欲望,从来都是无休无尽的,在江湖中立足,在民间受到尊崇和拥戴,却不能在朝堂中有足够的话语权,土地钱银乃至身籍,处处受到朝廷限制,是侠是匪,不过看朝廷如何定义,他们又怎么甘心?
哪怕盛如当年既明派,一旦受朝廷围剿,立刻如大厦倾覆,如今尚存的后人,不过苟延残喘,在夹缝中求存。
蔷薇楼多年经营,为的就是与朝廷分庭抗礼,如今他们一手炮制瘟疫和谣言,已有了动摇国本的可能,那些江湖门派自然知道,此时的站队,便已是谋逆大罪,可这事若成,便是一国权力的重新划分,在这巨大的收益面前,越是鼎盛的门派,就越是能下定决心赌这一局。
而那些不愿追随江湖盟投入蔷薇楼阵营的门派,也未必全出于忠君爱国之心,这么多年来,南骧江湖格局已定,屈居末流的江湖门派,不过是跟在所谓五大派身后喝些肉汤,偶有出头的,也很快遭江湖盟打压克制,如今大局未定,对于他们而言,也是个难得的重新洗牌的机会。
当日林昭昭与陆鸣筝提出联络江湖门派,缉拿蔷薇楼叛党,江湖间的分立便自当日始,镇抚司与青羊谷联合,一个身后有朝堂之名,一个行医多年,又因疫病一事深得民心所向,在他们的身后,各自集结出一支不可小觑的队伍。
安定了近百年的南骧武林,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分裂局面。
同样不太平的,恐怕还有南骧的朝堂。蔷薇楼的触角伸入官场之中,早在刘慷一案就出现端倪,听徐遥说,皇上此次离京,也是有意卖一个空子,给那些居心叵测之人,蔷薇楼若反,必是江湖与朝堂内外联动的乱局。
“难道白谷主如今也在东齐州中?”
白皎点了点头:“前些日子师兄带着诸位门派首领前往东齐,与镇抚司共商对付蔷薇楼一事,也因此受到皇上的召见,如今与朝廷联合的江湖门派,在东齐州设下一处据点,凡涉及蔷薇楼之事,皆在此处商议。”
当年青羊谷虽身处江湖之中,却独立于俗世之外,如今却为了蔷薇楼一事,成为皇上联络江湖门派最有力的桥梁,当年老谷主治下的青羊谷拒绝与镇抚司合作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如今在仇恨的驱使之下,青羊谷想置身事外,已是不可能的了。
只要思及此处,林昭昭就不免想到陆鸣筝,想到皇上,这一切虽不是他们一手促成,可他们只要稍微借力打力,就能获得如今这番成果,当真可怖。
“姐姐,青羊谷可曾想过,此番与朝廷联合,是为了蔷薇楼不假,可日后呢?斗倒了蔷薇楼后,面对着已与朝廷深度捆绑的朝堂,青羊谷再想抽身,谈何容易?”
白皎看着林昭昭,眼里是难得一见的郑重其事:“师兄来到东齐,也曾与我见过一面,论及此事。青羊谷创谷之初,便决意奉行仁人济世的医家之道,远离江湖纷争,是不愿受权与利之裹挟,然而经过疫病一事,我们都能看到,要想救一国之民,就不可能不与朝廷合作。独善其身,是为了更好的行医济世,若是为了这一份清高的名节,拒朝廷于门外,岂非是本末倒置?”
是啊,江湖与朝廷之间,本就是人为的隔阂,或许蔷薇楼一事,正是一个机会,让江湖与朝堂能摒弃门户之见,求得共赢。
林昭昭点了点头:“姐姐说的是,江湖中人同样是骧国子民,既然居于同一屋檐之下,只有骧国更好,所有的骧国子民,才能更好。这话不仅是对我们这些身在朝堂或江湖,有选择权的人而言,更是对无数没有选择的骧国平民而言。”
一夜过去,风雪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比昨日更甚,不知是不是心境有变,林昭昭只觉得今年南骧的冬日,比往年来得更早也更冷。
今日徐遥上门,与林昭昭在客栈中一叙,根据镇抚司截获的情报,皇上离京日久,京中瑛王一派眼见疫情日渐平息,已然是坐不住了,圣驾回銮之前,京中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