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冲的故事说得没头没尾的,但自古男女之间的情愫多半也就是那么回事, 一次回眸, 就埋下一颗种子, 吃着她做的菜, 看着她笑意盈盈的眼睛, 种子便生根发芽, 在某一天长成参天大树。
“你们孤身深入敌国腹地, 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身边,日子也好过些,我这声恭喜, 说得迟了,自罚一杯。”除了羊肉,桃花还暖了两壶酒来, 陆鸣筝自斟了一杯, 一饮而尽。
徐冲赶忙陪了一杯:“大人说笑了。桃花只是个普通人,又是个哑巴, 胆子小,我的事她一向不多过问, 我同她说,这些年北戎到处都在打战,生意不好做,这么多工人都还指着我吃饭呢,所以我考虑将木材卖到南骧去,您就是前来看货的陆公子,随行的都是南骧商号里的伙计。”
陆鸣筝示意他们坐下吃饭,陈荣和徐冲在北境呆了足有小十年,当初选中他们北上,便是因为他二人生得高大,眉眼粗犷,与北戎人颇有几分相似,如今他们一言一行已经与当地人相差无几,一坐下来,徐冲便伸手抓起羊排,往自己的碗里倒酒。
陈荣轻轻地撞了一下徐冲的胳膊,他才反应过来,自己面对的不是那些买木料的北戎主顾,而是他的顶头上司,镇抚司指挥使,他慌忙放下酒碗和羊肉,向陆鸣筝请罪:“属下失礼。”
“无妨。”陆鸣筝也将酒杯放下,换上酒碗:“我们此次秘密潜入北境,也需要隐藏身份,入乡随俗。”
陆鸣筝说完,拿起一根羊排,用小刀将羊排上的肉挑进林昭昭的碗里,随后也照着徐冲二人的样子,手持羊骨,撕起肉来。
吃得差不多了,陆鸣筝才问道:“桃花的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徐冲摇了摇头:“她自小父母双亡,有一个弟弟,被收进拿谷部的桑丘家做了府兵。”
桑丘是北戎的官职,相当于治安官一类的角色,徐冲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娶了一个北戎妻子,于他自己的身份来说,很有些瓜田李下的嫌疑:“指挥使大人,桃花只是个平民,父母亡故后,就由他的叔叔做主,将她带进饭馆做了厨娘,她弟弟倒是个全乎人儿,早早就被人领养了去,姐弟俩没什么交集,更没什么感情,彼此知道下落罢了,我更是连她弟弟的面都没见过。”
“喝酒。”陆鸣筝在徐冲酒碗上一碰,徐冲忙一口干了:“我虽娶了个北戎媳妇,可我骨子里流的可是骧国的血,等南骧收回北境,我还要带着桃花认祖归宗的。”
“我们这次前来北境,就是冲着拿谷部的猿坡,骧国的百姓,还等着玉绒草救命。桃花是拿谷部的人,这很好,你替兄弟们准备一身北戎的行头,即便不能十分像,也竟可能让我们伪装成北戎的骧国奴隶。”
陈荣和徐冲双手抱拳,行了个礼:“属下领命。”
陆鸣筝似乎是没有对徐冲娶北戎人为妻的事心存芥蒂,将此行的目的和盘托出,徐冲的心也安定了下来:“之前收到镇抚司的信,一早就预备了三十套行头,只是不知道还有一位姑娘同行,若是林姑娘不嫌弃,就将就着先穿桃花的衣裳吧。”
“怎么会,多谢桃花嫂嫂了。”
镇抚司的人,察言观色是基本,他们两个还鲜少看到指挥使大人如此珍重地对待旁人,早看出了林昭昭在陆鸣筝心里的地位非同一般,徐冲不敢当林昭昭这一声谢,连连表示不足挂齿。
“天色不早了,骧国情况紧急,明天一早便得安排进拿谷郡的事,这酒也不便多饮,你们早些回去歇着吧。”
陈荣与徐冲应声后便自退下了,余下陆鸣筝与林昭昭二人还在厅里,林昭昭今日没有饮酒,桃花上前收拾残席时,给她煮了一壶茶,北戎人饮茶习惯与南骧不同,小铁锅煮的浓茶,喝起来很香。
桃花退下后,陆鸣筝走到林昭昭的身前:“昭昭,镇抚司这次北上,放在首位的是玉绒草,取得玉绒草后,我会命其他人带着玉绒草先回骧国,再与你一同北上,寻找冰爻花。我知道你牵挂程师父,但是白石也说了,目前程师父的情况稳定,不急这一两日,可骧国的百姓如今却等不起,这样安排,你可会怪我?”
林昭昭摇了摇头:“你能说服皇上同意我一道北上,已是帮了我极大的忙了,拿到玉绒草之后,你便与他们一道回去,骧国如今不太平,你离开得太久,不知还会发生些什么事,不必为我的事情烦心,我自会将冰爻花给师父带回去。”
“不行,你要去的地方是北戎的蒙巴都,那里的戒备只会比拿谷郡更森严,你一个人去,无疑是去送死。再者我去蒙巴都,也不全是为了你,皇上想要探查南骧与北戎勾结一事,这个王都,我本来就是要闯的,如今同你商议,只是希望你不要贸然孤身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