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烬道:“李渃元一向不喜李褚在朝中营私植党,特别是他和南衙十二卫联系颇深。李褚被你激将这一下贸然辩解,倒是将自己和南衙十二卫同恶相济的关系展露到明面上。李渃元说要给他一个交代,他便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想弥补为时已晚。师妹这招激将用得精妙。”

的确如边烬所说,沈逆不喜李褚,一有机会便暗中给他使绊子。

沈逆本不愿承认自己针对李褚,感觉“针对”一词都高抬了他。

是他自己愚蠢冒进,怪得了谁。

可边烬这么一夸,沈逆通体舒畅,将“精妙”这两个字稳稳接到心里。

投影中,沈逆的视线会时不时落在帷帐后的那团阴影上,似琢琢磨磨。

边烬:“师妹是否觉得此次锐锋营折亡太过蹊跷?”

沈逆轻轻颔首,“锐锋营的校尉是李褚一手提拔上来的,整个南衙十二卫中锐锋营和李褚走得最近,又最为骁勇。若我是李渃元,锐锋营便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要除,但不好明目张胆地除。押解刘吉阖族出城便是拔刺的好时机。或许,暗中诛杀锐锋营的正是李渃元的人。

“整个旅被灭,回头重组,再启用谁当校尉又整编谁入营,那就不是李褚说的算了。安插自己的心腹进入南衙十二卫,便能慢慢调查、瓦解李褚党羽。

“与此同时刘吉一族被控制,或生或死都不可能再出现到人前。李渃元捂住了刘吉阖家的嘴,再往外宣扬已经好好安置他们,仁帝的形象便更深入人心。得了好名声又能打压李褚一党,再利用李褚来与我相互制衡,一举数得。”

沈逆这番剖析淋漓尽致,边烬欣赏地默默凝眸。

沈逆:“接下来就是弹劾了。”

李褚被李渃元点的这一下惴惴不安,站在另一侧的某位绯袍高官使了个眼神过来,暗示他不要再在此事上纠缠。

李褚很快调整心绪,带头上疏弹劾沈逆。

借口便是沈逆对天子恩赐浑然不放在心上,与御赐的新婚妻子貌合神离,还在公开场合大打出手。这是对天子的藐视,实乃大不敬。若放任二女继续轻漫皇权,圣上颜面何在?长此以往上行下效,恶风必成。

李渃元长叹声从帷幕之后传来,继而幽然一问:“沈卿,你是否对这桩婚事不满?”

即便李渃元依旧是温吞的语势,沈逆也明白这一问的分量。

沈逆躬身正色应道:“陛下御赐良缘,微臣自然非常珍视。”

李渃元:“哦?你们尚未圆房,朕还以为你们对朕心怀不忿呢。”

边烬看向沈逆:“李渃元这话说的肯定,不像只是试探。”

沈逆:“毕竟你我常年在外征战,长安城内根基不稳。除了万姑姑,其他侍从都是李渃元赏赐的。这侯府内外恐怕早就被渗透如筛糠,芝麻大小的事儿都会被记录上陈。大婚那日洞房的闹剧也只能撑得一时,之后咱们相处的状态,明眼人一看便知。”

投影中沈逆矢口否认,李渃元强硬道:“朕听闻你与边烬余怨未了,可此婚是朕所赐,沈卿若是不将朕的颜面放在心上,也别怪朕无情。”

沈逆应喏,李渃元声音恢复了温和。

“你们既已成亲,双妻自当琴瑟调和。沈卿,朕不希望再听到你与边烬感情不睦的参劾。”

沈逆嘴上应承,不免觉得好笑。

当初这门婚事是她自己讨来的,向李渃元讨敕旨,不过是为了堵住李褚想要纳妾的龌龊心思而找来的借口。

更有“暗查”边烬“叛国罪”一事。

如今李渃元却将其当成敲打沈逆的筹码。

沈逆功高盖主,李褚拉帮结派,温吞的李渃元之前未对他们展露过獠牙,一直暗暗蛰伏,寻找良机,让沈逆和李褚相斗,相互制衡。

边烬看到此处也是一言难尽。

“我只是推了你一下,到他们这儿成了大打出手。”

沈逆口上说:“无稽之谈。”

心道,就是,你单方面家暴我,我才没有还手。

话都到这儿了,沈逆想问边烬当时为什么要突然将她推开。

同一时间,线上朝会结束,投影中沈逆的视野里恢复成了工作室,往椅背上一靠,目光下移,投向腰间蹀躞带上边烬为她织的人胜,还珍视地抚摸了一下。

边烬因为在和沈逆对话,注意力正好没在投影上.

沈逆立即退出投影,不让边烬看见。

好险,以后再也不把记忆模块的影像往外投了。

沈逆还在庆幸虚惊一场,边烬忽然靠近:“你有什么头绪?”

沈逆:“嗯?”

边烬眼里落着灯光染上的一道光痕,明亮清濯。

“关于弹劾。”

沈逆呼吸缓了一道,思考的时候指骨习惯性地压在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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