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天,许婵常常想起深山里的姐弟两人。
一日得空,趁着孙秀娥出门打叶子牌的功夫,支开了小红,独自套了马车上山。
她带了几副药包,还有药瓶药膏,是她找药铺郎中开的,都是给那姐弟俩治眼和耳朵的,就连煎药的锅都带了。还有从家里拿了些米面、土豆、红薯,猪羊牛肉,青菜也拿了些,昨晚上做的绿豆糕和千层酥都带上了。
郎中说耳聋不好治,那位姐姐的眼睛既然是烟熏的,倒是还有救。
她驾着马车,寻着那天出来的路找去,很快到了小木屋。
屋内的女子听到马车的声音,紧张得起身摔了一跤。弟弟出门挖野菜去了,不在屋里。
“阿雪姐姐,我给你带了药来。”
许婵挎着两个篮子,手里还抱着大包小包的进门,看到阿雪摔倒在地,赶紧上前把她扶起来。
阿雪听到是许婵的声音,长松了一口:“是你啊阿婵。”
许婵把她扶到椅子上,“对不起,吓到你了。”
阿雪面带微笑:“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的。”
把她扶着坐稳,许婵赶紧拿着药包来生火煎药,嘴里还不停说着话:“那天我去问郎中,说姐姐的眼睛还能治,我带了几副药来,姐姐记得每天三次,过段日子我再来看你们。还有口服的药丸,每天晚上睡觉前温水吞服一粒。这有一盒药膏,也是晚上睡觉前涂上的。”
阿雪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得知自己还有重见光明的希望,内心无比激动。
药放进锅里了,许婵没听到阿雪的回应,疑惑问道:“姐姐,我说的你记住了吗?”
阿雪回过神来微笑道:“记住了,谢谢你阿婵。”
许婵:“不用客气,那天若不是你们,我就在外头冻死了。”
阿雪迟疑了片刻:“你的声音真好听,爹娘一定很疼你吧?”
来了这个地方,她几乎从再没听人说话,许婵声音清脆动听,猜得出这是个乐观开朗的姑娘,在家一定备受长辈宠爱。
许婵迟疑了片刻,“爹娘的确很疼我,不过我如今是跟着外祖父外祖母生活的。”
阿雪眉眼微蹙,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爹娘……”
看她似乎误会了,许婵连忙解释:“没有,我爹娘还在,只是隔得很远,不过我外祖父外祖母也很疼我的。”
“那就挺好。”阿雪替许婵高兴,但没多会儿脸色又染上几分落寞。
许婵每月只敢来看望阿雪姐弟一两次,她每次都是一个人出门,害怕引起家里人怀疑。外祖母每月给她二两的零花钱,都用来给阿雪姐姐买药了。
春日百花齐放,许婵已经不去学堂念书了,四五月里忙着跟外祖母学厨艺,六月里才带着东西上山。
许婵这天是早上出门的,跟外祖母说到乡里的同窗家捉鱼,晚上才回来。
这时候山下的花大多都开完了,但山里的野花还很多,许婵坐着马车走走停停,一路采着野花进山。
到了小木屋时,阿雪正坐在门外晒太阳。
“阿雪姐姐!”
许婵还没到便大声朝她呼唤,担心她先听到马车声又吓着她。
但阿雪似乎已经习惯了,早早就听到车轱辘响动的声音,知道是许婵来了。
许婵停下马车,先把马拴住,拿着一大捧野花过去。
“阿雪姐姐,你看我采的野花,还有香味嘞。”
阿雪一只手小心地拿着,另一只手轻轻地去抚摸,感受花草的轮廓。
许婵把马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搬到屋子里去,洗了几个李子,碗装着拿出来。
“姐姐,这是昨日我外祖母上街买的李子,酸酸甜甜的。”
许婵把一颗李子喂到阿雪嘴边,自己也拿了一颗吃。
看到小木屋周围还有许多野花盛放中,感叹道:“山下的花都开过了,这山里头的野花还这么多。社学上夫子有教过李白的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说的就是这!”
阿雪微愣片刻,浅浅笑道:“是白居易。”
许婵仍固执道:“李白,就是李白。”
阿雪淡淡说来:“这是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元和十二年春,白居易任江州司马,闲暇中游庐山,作下这首即景吟诵的绝句。”
许婵脑子嗡嗡的,愣了片刻轻声喃喃道:“是吗?我怎么记得夫子教的是李白呢?”说完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能上课走神儿了,反正白居易、李白都有个白,嘿嘿嘿……”
羞涩了会儿,许婵又问道:“姐姐以前也读过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