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孙儿恋恋不舍回了房。
黄奶奶笑道:“钟小姐不必这么见外,来就来了,还来什么礼物。”
“没想到黄奶奶还记得我。”钟栖月感到惊讶。
在她印象里,她在纪家好像只住了几年,黄奶奶就退休了。
那时候她才十七岁吧。
况且黄奶奶是专门照顾纪冽危的,对钟蕊带回来的孩子,同样是带着抵触的心理。
现在都过去十年了,没想到黄奶奶还记得她。
黄奶奶笑容很慈祥,“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奶奶就是想忘记都不行。”
钟栖月微笑,从刚进屋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些年,纪冽危应该有一直在照顾这位奶奶的晚年生活,家里生活品质相当不错。
“黄奶奶,您还记得冽危哥吗?”
黄奶奶眼尾的褶皱更深,目光慈爱:“大半年前他还主动来看望过我。”
钟栖月斟酌了会,说:“我和冽危哥结婚了……”
黄奶奶似乎并没有惊讶,钟栖月问:“您不好奇为什么吗?”
“奶奶活到这把岁数,不至于这点定力都没有,况且,冽危那孩子这几年来看我,就跟我说过了。”
“他说,他心里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女孩。”
黄奶奶回忆道:“他还说,那女孩不喜欢他,所以费尽心思也要逃离他的身边。”
“虽说冽危从不会跟我这个老人家说那么清楚,也从没有告诉我他心里那个女孩的名字,但我多少猜到是你了。”
“钟小姐,你从前在纪家的时候,冽危其实就经常在关注你,或许你并不知道。虽说我也不清楚他这种转变是从什么时候起的,但自从他喜欢上你之后,我发现那孩子心里的戾气也减少了许多。”
钟栖月喉咙艰涩:“我能问问,冽危哥小时候的事吗?”
“你想知道什么?”
她想了想,回想起昨晚那个噩梦,好像又一次身临其境,心痛得不行。
“我……或许我问这个问题,过于冒犯了,但我很想知道,冽危哥的兄长和母亲去世那一晚,冽危哥是怎么过来的,后来又是怎么撑过来的。”
黄奶奶唇瓣动了动,钟栖月主动给她倒茶。
她伸手接过,望着热腾腾的雾气,缓声说:“我也不记得了。”
“什么?”钟栖月面露不解,黄奶奶记性好到连她都还记得,怎么会不记得纪冽危的事。
“有些事没有回忆的必要,冽危没再提起,除了走了出来,便是再也不愿回想了。”
是啊,孩童时期的他,本身处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后来父亲出轨包养情妇,温柔的母亲一点点被折磨到患了抑郁症,兄长不过是奢望和父亲过一个生日,便在意外下天人永别,母亲悲痛下跟着自杀。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个年仅八岁不到的小孩身上。
他是怎么过来的,可想而知。
钟栖月泪水淌了下来,一滴滴落至面前的茶盏上。
黄奶奶细细打量钟栖月,在看清楚她的眼泪都是为纪冽危流的,才继续说:“冽危小时候心理曾出过问题,医生说的专业术语是创伤后应激障碍,那几年,老爷为他请了专家名医给他治病。”
“有几年间,他情绪很不稳定,就像个浑身长满了戾气的刺头。那时候冽危最爱去的地方就是纪家后院的树林。”
钟栖月记得,她刚到纪家那年,就听说过有关纪冽危身上的流言。
有佣人传他经常深更半夜从后院的树林出来,双手带血,瘦削的脸庞上一脸餍足的神情,传得极其恐怖,也让那时初到纪家的钟栖月对纪冽危产生了惧怕的心理。
“那些流言一半是真的,冽危那几年很爱往后院树林里跑,血也是真的。”
黄奶奶心疼说:“是自残。”
他那时候心理出了问题,在效仿自己母亲自杀的方式,倘若不是纪老爷子派人将他盯得很紧,恐怕早就已经……
一夜之间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
纪冽危觉得被抛弃了。
黄奶奶声线带着颤意说:“冽危那时候年纪很小,那晚,夫人和大少爷没了后,他昏迷了整夜,发高烧醒不来,连着一周都在做噩梦,醒来后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他们不要我了。”
——你不要我了。
钟栖月又想起那一晚,纪冽危醉酒后,失控流泪下对她说的那句话。
“他看了几年的医生,也逐渐好转了不少,最大的转变就是你来了之后的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