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现在,司机大叔上车后就问她,空调温度要不要再调高点。
她直愣愣地坐着,摇了摇头。
沈皓笑道:“知道你宝贝书,但上了车就别背着了。”
许宁夕这才回过神,把书包从肩膀上拿下来,抱在怀里,
“叔,座椅靠背怎么调来着,按钮在哪儿我有点忘了。”
“在中央扶手侧边。”司机连忙回答。
沈皓伸手去按,却移动了许宁夕的座椅,许宁夕慌乱地坐好。
“按错了,看来这边是你的,我的还得找找。上面是头托,下面是腿托。”
许宁夕有样学样地推动按钮,身体被软软的皮质座椅恰到好处地托起。
车平稳地驶过老城繁华的心脏地带,许宁夕看向窗外,和匆忙赶着回家的人群迎面然后擦肩,才刚刚黄昏,高楼大厦的霓虹灯便迫不及待夹道亮起,建筑物纷纷披上华丽的外衣,城市为了迎接夜晚而盛装。
许宁夕第一次这么悠闲地观望这座省会城市的热闹和喧嚣,好像和她原来看到的风景有点不一样。
车很快上了高速,车里多了一个大人,沈皓的话也变少了。
她书包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像是梦即将醒来的征兆,她拉开拉链,把手伸进书包里找到外套里的手机,悄悄看了一眼,是许美凤打来的。
这个点许美凤应该在酒店为晚班做准备,打来多半是问许宁夕坐上车没,最近学习怎么样,生活费有没有省着点花。
那年iphone4刚出,刘子欣和秦思薇用的都是那一款,还买了一样的手机壳,她的手机是移动公司做活动送的按键机,能上网,但是qq不能后台,回消息很麻烦。
学校明面上禁止学生带手机上学,可老师习惯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多数同学都带着。但她从来不会和其他同学一样,把手机藏在教室讲台底下偷偷充电。
他们在偷偷,她也在偷偷。
对于那时候的许宁夕来说,贫穷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但也不是什么特别上得了台面的事。
特别是当沈皓永远光鲜的时候,她只想让自己晦暗的底色少露出来一点。
许美凤平常嗓门大,一不留神儿,她的声音就会从手机里钻出来,臊得许宁夕满脸通红,所以她挂了电话,又塞回了书包底层关了机。
“有电话?”
“不认识就不接了。”
“对了,我还没有你的qq呢。”沈皓像是突然想起这件重要的事,拿出手机,递到许宁夕面前。
许宁夕接过,输入了qq号码,跳出她的个人资料,网名:嘻嘻,个性签名: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沈皓接过一看笑了,“你的网名真可爱。”
沈皓总是能自然地说出夸赞,许宁夕脸一红,“当时没想好,就随便取了一个谐音。”
“哈哈哈,看着就让人开心。你快加我。”
“我手机没电了,等我回去加你。”许宁夕觉得自己真是个虚荣的撒谎精。
“你的名字有什么由来吗?”沈皓好奇地问。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字面意思。我妈说是在傍晚生的我,那天折腾了一下午,她累得虚脱眼睛都快要睁不开,甚至没注意到我出来后还没哭,只觉得那一刻窗外的夕阳很美世界很宁静。”许宁夕继续说道,“还好接生婆用力打了我几下,门外的我爹才知道我已经出生了。”
“像现在一样美吗?”沈皓问。
车从黑暗的隧道里疾驰而出,许宁夕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窗外红霞漫天,烧红半片海面,燃烧的落日跌进堆堆叠叠的云里,像一个盛大柔软的梦境。
沈皓降下窗户,呼啸的风钻了进来,许宁夕趴在窗边,学着沈皓的样子兴奋地把手伸出窗外,风从指缝间穿过,她轻轻抓了抓,贪婪地想留住这片刻放肆的满足。
许宁夕白净的脸被余晖染得通红,从眼角到鼻尖,从耳畔到唇边。
她第一次这么张扬地笑着,眼睛在夕阳下变成温柔的琥珀色闪闪发光,沈皓看得呆了。
许宁夕回望,沈皓红着脸移开眼,他挥舞着的手臂的毛衣袖子上有几撮毛球,是盛大梦境中的一点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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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云起还在等着她的回答,许宁夕露出一个笑容,比旁边人家窗户透出的光更灿烂,她说:“我懂了,林云起,你从来没有爱过。”
“对,我从来没有被人爱过。”林云起不甘示弱。
许宁夕向前一步,望向他晦暗的眼睛,“不,你听错了,我是说,我想,你从来没有爱过。”
“如果你爱过,你就会知道,在爱人面前,难以自满,常常自卑。”许宁夕又向前一步,林云起后退。
“我觉得离他最近,最窃喜的一次,是我发现他穿了一件起了球的毛衣,让他的存在突然变得真实。我曾阴暗地想,如果他的家境不那么优越,或许我就敢喜欢他了。我渴望他共情包容我所有的阴暗,但更渴望他永不跌落神坛,永远幸福,永远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