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苒只觉一阵头疼。
她那时不过随口一说,哪知道他还真当了回事放心里了呢?
看来还是高估了他,本以为他那晚是理解了她的意思的。
既如此,就只能干脆把话挑明了。
她呼出一口气,淡声道:“我是觉得,我们没必要再见面了。”
话音一落,她就看见那张刚擦去污泥的脸庞又覆上一片死灰。
但她没有再心软,继续道:“我之前跟你走得近,主要是见你孤身一人无亲无故的就想着搭把手帮一帮,现在你的状况看着也好起来了,我也没什么再能帮到你的了,所以我想我们应该——”
话还没说完,就见他低头笑了一声,再抬眼的时候已红了眼眶:“你就直说不希望我再纠缠你就行了。”
“……”
她没有回应,却已是一种默认。他又苦笑了一下,摆出些沉郁神色:“放心吧,再不会了。”
“我其实……过两天就要走了。”
“走?走去哪?”凌苒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再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后才意识到什么,心头一惊,睁大眼睛失声问:“你是说,你要离开这里?!”
他闷声点了点头。
“为什么啊?”凌苒只觉心一下空荡荡的,说不出什么滋味:“你在这儿不是发展得挺好的吗?我都帮你——”
她很想说,我都帮你弄到了那么些机会,现在又半途而废是几个意思呢?
可转念一想,这么说搞得好像道德绑架似的,说到底人家也没求着她帮,都是她自己主动要做的,凭什么又指望人家能感恩戴德地珍惜呢?
于是她终究没有把那些话说出口。
只是心间还是莫名的有些窒闷和失落,具体是因为什么,她又说不清。
陈嘉楠也做出一副心虚愧疚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我家里出了点事,很紧急……我必须得回去处理一下。我也没办法。”
——确实没办法。要不是为了那该死的毕业典礼,他才不想挪窝呢!
一听他是因为家里有事儿,凌苒也无话可说了。沉寂了一会后,她又低声问了句:“那你还会回来吗?”
陈嘉楠专注地盯着她的脸,从中很明显地察觉到了一丝不舍。他为之一振,又仿佛被灌进了蜜一般,满心都是甜。
当然会回来。
有她在这里,他怎么可能真的一去不回呢?
而他面上不动声色,故作酸楚地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当然是想回的,可有些事……又哪能真的随心所欲呢?”
他语气晦涩,仿佛背后深有隐情。但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凌苒也不好细问,只能点点头报以理解:“也是。人生在世,大家都各有各的难处。”
然而心下又不免难受。
其实工作这么些年,她也经历过不少相聚与分离。当然也是与这份工作的性质和环境有关,常常是一群人天南地北地相聚到一起,怀着梦想流着汗水,热闹过欢笑过,共同走完一段路程后又骤然离散各奔东西。
她早已经习惯的。
明明,早就该习惯的。
可是……
挽留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她只问了他离开的具体时间,打算最后去送送他。
不论如何,人都要走了。
那些仿佛快要呼之欲出的情愫,似乎应该水到渠成的恋慕,也都随之戛然而止。
她和他之间,到最后也不过一场萍水相逢。
她再不必为此纠结困扰。
既如此,那就该好好地告别,为这场短暂又难得的缘分画上句点。
送他离开的那天,是在一个雾水未散空气湿凉的清晨。她骑着电动车把他载到了村口牌坊的大巴停靠站前。
车还没来,她陪着他等待。
许久无话。她犹豫片刻,还是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到他面前:“拿着。就当是分别礼物,留个念想吧。”
陈嘉楠讶异地接到手中,看了一眼就呆愣住了:“这是……”
那是一枚巴掌大的深蓝色水晶球体,内里星星点点镶嵌着水钻,汇成星空的形状。
她竟是按着那晚在她家他爱不释手的那件星象仪摆件,等比例做了枚精致袖珍的小挂件。小到可以握在掌心里,肆意拥揽整片星河。
不仅如此,她还指了指那小星象仪底座上多出来的一个东西:“看,我在这儿又嵌了个小罗盘。你不是说你方向感很差嘛,就……希望以后你再迷路的时候,能靠自己找到正确的方向吧!”她顿了顿,补充道:“人生路上也一样。”
他怔怔看着这份蕴含着无限真挚情意的礼物,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好一阵他才抬眼看向她,然而眼神里已满是强势又锐意的光芒。
“凌苒,你认真回答我。你想要我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