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树:所以冷酷一点,这不是你的责任。 】
“话虽是这么说。”
【核桃树:我在这里已经有九十二年了,所有人对我来说都是旅人而已。 】
她仰起头看核桃树密密的树冠:“那你会舍不得某个旅人吗?”
老核桃树沉默了一会儿。
她眼中有了淡淡的水光,笑问:“还是会有的吧?”
【核桃树:有个孩子,一直向我说话,伤心的时候就抱着我哭,后来病死了。 】
她往后靠在树干上:“所以我也一样……”
月亮升高了一点,从树冠上移走了。
屋子里,海恩合上书卷。
他看到前天的日记里写着“芙丽悄悄告诉我她的缺陷是暴躁易怒”。
他心神不宁地站起身。
他把芙丽的缺陷记错了,他记成了自卑。
走到院中,月光泼洒在老核桃树下。
银白面具的金发青年慢慢走到那个靠着树干入睡的女人面前。
他蹲下来,凝视了她好久,伸出手轻轻把她落在脸颊上的头发挽到了耳后。
“进屋。”他叫醒了她。
她从迷糊的小憩中睁开眼,目光掠过微微弯着腰的青年,从前倾的脊背上倾泻而下的柔顺金发让她辨认出眼前是谁:“海恩,你有话对我说? ”
“没有。”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向她。
“真的?以前就算我在树下睡死过去,你也不会来叫我。”她狐疑道。
他:“我给你的印象这么差吗?”
她揉了揉脑袋:“开玩笑,只是觉得你不太对劲。”
银白面具的金发青年少见地取下了面具,坐到她旁边。
她好奇地凑过去,在黯淡的天光中观察他的模样:“今天真是稀奇……让我看看你,没问题吧?”
“你已经自作主张地在看了,我还能说什么?”他笑起来。
面具下的海恩并不像他平时展现出来的性格一样温和,是浓烈逼人的俊美,眉眼深邃,只有簇生的金色睫毛掩盖下眼睛中才流露出来柔和的蓝色波涛。
她观察的同时,他也在打量着她。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眸中:“你知道我的缺陷吗?”
她最近听“缺陷”这个词已经听到耳朵起茧了:“我不知道。”
金发青年笑着注视着她:“但你会推理。”
她果然开始在脑海里认真分析。
诺琳牧师在遗言中提到过海恩的缺陷,她的原话是“你的责任心已经能覆盖所有不足”,到底什么缺陷是责任心能够覆盖过去的?
他低下头,又扣上了面具。
她搜肠刮肚地思考所有关于海恩的细节。
第一次见面是在小酒馆,那个蝙蝠面具男人找她的茬,她唤来伯劳报复,之后海恩就出现了。她不确定他是否见到了这个场景,但他只字不提。
第二次见面是在港口的小酒馆,他是去为酒馆主人之子看病的。
第三次见面在港口的集市中,海恩告诉她艾格来过默柏教堂了。
……
桩桩件件。
“我的缺陷……”他声音清透。
她说:“我猜和情感有关。”
大概只有情感上的缺陷可以用责任心补足吧。
她忽然的出声让他诧异地看向她。
她底气弱下去,小声:“我猜的不对吗?”
在面具的遮掩下,他微微笑起来:“你的推理是正确的。”
“没有怜悯之心,没有痛觉。”
他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自己晚饭吃了什么一样。
她怔了怔,抓过他的手臂,流氓状地撩起他修士袍的袖子,皱眉道:“这就是你手臂上伤痕的来源?”
可怖的伤痕从小臂一直蔓延上去,像攀爬的藤蔓。
她听说过没有痛觉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现象,那意味着咬掉舌尖都不自知,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重伤死亡。
海恩也没有躲,任由她捉着手臂,坦然道:“是的。”
虽说这是她自己推理出来的结果,但她还是难以置信:“根本看不出来。”
任谁都不会觉得这个温柔博爱的牧师先生缺乏怜悯心。
他笑着抬了抬肩膀,从她手中抽走了手臂。
“那匹马和你感情很好。”他不露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说起死去的银鬓马,她低下了头,闷声道:“……我们才认识没多久。”
“但它很喜欢你。”
“银鬓是个好脾气的马,遇到哪个主人都会这样依恋的。”
他否认道:“大概只会对你那样吧,它表面顺服其实反叛心很强——你对它做了什么?”
听到银鬓马“反叛心很强”,就像海恩“缺乏怜悯心”一样不可思议。
她:“……我经常闹它,挠它痒痒,动手动脚的。”
海恩语带笑意:“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