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还有一个旧人台沉默地望着我,虽然它压根没有头。
怎么回事?蓓丝昨天把房间换了?我想了想,可能这里不止一个小房间,仓库隔壁才是她工作的地方。可是我在仓库里转了一圈,哪里都没找到第二扇门。我又退出来,回到店里——也没有,柜台后只有一扇木门,木门后只有那个仓库。
我问蓓丝,你的工作间呢;蓓丝依旧茫然地眨眼睛。仓库突然传来动静。我转头一看,那个人台不知为何一左一右地晃起来了,好像刚刚被谁推了一把。我想走过去细看,人台里又传来“哒哒哒”的声音——“哒哒哒”,“哒哒哒”,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动弹,好像敲门声,好像小鸡啄着蛋壳……好像我挂在胸口的回声。
我不自觉地顿住脚步,但人台里的响动并没有停止。我转身去看蓓丝,她还是笑眯眯地望着我。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该不会……她的眼睛里只能看见我吧?
要不然,她为什么会对眼前这诡异的动静毫无反应?
还是说她早就知道人台里有什么东西?
——“啪嚓”,身后的仓库里传来一声脆响,像蛋壳破裂的声音。我下意识地要回头,但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突然从我的头发根里,从我的骨头缝里滋生出来。我不敢回头了,只是睁大眼睛望向蓓丝,她也看着我,眉眼带笑,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或者在她的世界里,什么也没发生。
店门外的墙壁上,一个瘦精精的人影晃荡着走过来又走过去。我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害怕,若无其事地朝蓓丝道了声再见,大步跑出店门去了。
果然,那个创造士正在旁边来回踱步。天上不知何时又下起小雪,他身上也蒙了一层晶莹的雪粒。听到我的脚步声,创造士刚要转过头来,立刻被我一脚踢中小腿,“嗷”的一声蹲倒在地。
“你干嘛!”他龇牙咧嘴,语气凶狠,却不敢大声。
“到底怎么回事!”我也龇牙咧嘴,比他更凶,却也不敢比他大声,“昨天你对蓓丝做了什么?她怎么感觉更奇怪了!”
创造士一愣,飞快抬眼朝裁缝铺的方向望去——铺子的大门安安静静,像那位女老板一样什么都不说。又望了一会儿,创造士才收回视线,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上的细雪,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一眼。
“反正她不会有事,”创造士说,“其他不需要你管。”
“那好吧,”我说,“既然你这么敷衍我,那我只好上街去,随便抓个小孩,告诉他你喜欢蓓丝——他一定能让镇上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唰”,创造士的脸红了,比奶油松糕里的莓干还红。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的脸能红成这样。
第16章 喜欢
原来大人的“喜欢”是那么丢人的事情吗?
不然创造士怎么突然就语无伦次,惊慌失措,手舞足蹈,面红耳赤……仿佛一个一边疯狂旋转一边“叽哇”乱叫的陀螺?
“什么……你……你不要胡说!”创造士瞪我,两个细眼睛睁得都快裂开,像红苹果上割了两道缝,通红的果皮下露出白生生的肉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刚刚知道——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但创造士紧张极了,嘴巴里飞快地嚼过一堆我听不懂的话,眼神左右乱晃,像被打蛋器搅了。我被他这过于强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愣了愣,立刻摆起架势:“所以你赶紧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不然我马上去街上抓小孩——小孩传话可比你吃饭快多了!”
创造士一愣,回过神来,愤恨交加地瞪我一眼,薄嘴唇里挤出一个字:“走。”
看来他是真的吓坏了,都忘了自己是能让我闭嘴的了。
创造士带我走去郊外的林子里了。冬天才刚开了个头,但树林里的积雪已经没到我的小腿。我每走一步都要把腿从那么厚的雪堆里拔出来,冷气又不断从棉靴棉裤的缝隙里渗进来,我走得费力极了,感觉下半身都在雪里冻上了。还好创造士走得也很慢,他在前面默不出声,一步一拖地走。整片林子里只能听见我们“咔嚓”“咔嚓”的脚步声,和零星几点鸟叫。
他要带我去哪儿?不会是想把我丢在树林里让我迷路吧?还是说,他想趁着四下无人,把我打晕用雪埋了,就没人知道他那点花花肚肠了?这么一想,我不禁有些紧张,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虽然镇子周围的树林我都很熟悉,但积雪让林子里的地形变了个样,我不是很有自信能在这种情况下找到回家的路。
刚才要是把奈特也叫来就好了。他肯定认识路,也肯定打得过这个瘦精精的晾衣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