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简昭唇角不自觉浮笑,视线缓而上挪,沿着相见不识,掉入明眸似湖,“和猫一起接你。”
檀允珩冉冉一笑,歪了一下头,一副‘看透了’的样子,她清楚陆简昭是个断于敢行的,今日苏府倒台,妙亲王下马,陆简昭定会来跟她坦白心思,故意道:“陆夫人去世前,还念叨过温氏,不是她和温氏闺中情谊出了问题,她怪温氏嫁的郎君,怪自己无法亲自抚养你成人,甚至怪她的身子无法撑到见陆候和你最后一面,她不知温氏受丈夫胁迫,不愿信温氏,也不愿恨。
今真相大白,小陆大人不如接我和我的猫一同去陆府,给陆夫人上柱香吧。”
她眸中莹着泪花,陆夫人在时,她也在;陆夫人走时,她和哥哥送的殡,午后细雨打在脸上,混了泪水。
要的,檀允珩当然要陆简昭跟她坦白,不是现在,而是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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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府祠堂,三个蒲团上,只有小来圆儿孤零零扑身在最左侧的蒲团上。
“崔县令一事,珩儿作何想法。”陆简昭站在香案前,把在白烛上燃着的三炷香先递给一旁的檀允珩,接着又燃了三柱。
檀允珩听到陆简昭唤她‘珩儿’没什么表情,由心一叹,话中惋惜,“再大的功如何抵得过那么多死去的官员,此事朝廷也有失职,就革去官职吧。”
堂审那会儿,陆简昭没提崔县令的事,也是想先问问珩儿意思,一个爱民如子,百姓赞赏有加的县令,犯了一桩论罪当诛的大罪,朝堂事他没珩儿知晓的多,“再过些日子,等秋闱崔县令再行科考。”却知百姓赞扬的官差不了。
二人一道跪回蒲团上拜过后,起身把香置在香炉里。
“也好,这样的县令能再次科考,乃百姓之福。”檀允珩欲下腰抱来圆儿起来,被陆简昭抢先一步抱着往外走。
出了祠堂,日暮余晖,晚霞染了半边天,檐下与天同色,落在二人一道并行的廊间,宛如一条赤水鸳鸯沟,将二人与外隔绝开来。
“珩儿如何笃定,苏御史会因苏二公子所言,良心发觉,供出妙亲王。”陆简昭十分好奇,父亲也好,郎君也罢,苏翁做的一败涂地,不然苏府的名声何至于这般差,剩下个忠心耿耿,不是个轻易袒露的。
檀允珩手提着下裙上廊中台阶,那双绣着纯白绒花的茄花色翘头鞋赫然遁在陆简昭垂头看猫的余光里,“苏翁的确不因苏鸣的话良心发现,唯一人马首是瞻,时间久了,自然会有所倦怠,苏翁不爱妻儿,精明利己,一心一意走到如今,就不是个有良心的,能挟子威胁妻子的枕边人,怎会完全效忠一人。苏翁不语,就是想全他所谓的忠心,他日妙亲王称帝,苏府九族还能得以被供奉,死后殊荣也可贵。
谁成想刑部大狱里的原大人招供了,正所谓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苏翁又不知妙亲王有遗诏护身,自然觉得妙亲王必死无疑,那么大的事,不死也得扒成皮,苏翁死后殊荣没了盼头,还不如拖着人一同下地狱。
烽火狼烟里,顺安军将士忠心,心思纯正,同绳拧着,一股劲使着,才有如今的南祈盛世,官场向来是血雨腥风的,朝堂之上,都城之中,今时这家轰倒,众人唾骂,明日某个官员下狱,不敬也远之。”
过了陆府长廊,就是陆府到处未修葺完的亭台,甚至还有跟她府上一模一样的未完工的湖上水榭。
檀允珩:“……”
她记得这里以前只是处清水湖,陆简昭还真是过目不忘,不仅连她府上水榭都照挪过来,甚至湖中芙蓉开在哪儿都仿了过来,就是湖小了点,不够大气,陆府也小了点,这么些她父亲的心血,糟蹋了。
陆简昭手顺着怀中猫身上的黑毛,瞄了眼身侧的人,檀允珩的的情绪暇时并不外漏,他也只在她开口说话,分辨一二,不说话时,一脸宁静,他辨不出她到底看到一个和公主府一模一样的家是何等心情。
她的心思他琢磨不透,但是陆简昭有一事敢肯定,就是檀允珩一定做了对他在公主府一览景致后挪以致用的看法,却闭口不言。
看来是不大喜欢,“珩儿不喜欢吗?”陆简昭原先和父亲只想图个轻巧,修葺府邸这事儿就是做给旁人看的,他便依着在公主府所看构了个大概,请匠工入府复刻,免了他与父亲的操劳。
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他心中有了珩儿,也罢,他得空看看都城新起的大点的宅院,置办下来,新宅依珩儿的喜好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