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形势不等人,凌晋如果能顺利驰援,则可与张璐成前后夹击之势,将叛军前后包抄,逆风翻盘;可若凌晋驰援慢了,张璐的两万人马必然全军覆没。
所以凌晋没有等步兵压阵,他带着周溪浅率一万骑兵先行驰援,向着泗阳方向疾行而去。他们一人轮换三马,马上饮食,才在日暮之前,赶至泗阳战场。
此时,张璐的侧翼军已苦战一日。
此时的张璐已兵困马伐,伤亡过半,只为拖住叛军,等凌晋从后方突袭。
凌晋令万人骑兵摘下马铃,将马蹄用皮革裹住,所有将士口中衔枚,向着被侧翼军生生拖住一日的叛军疲兵默不作声地偷袭而去。
这一次,周溪浅被凌晋留在了山头。
他看着凌晋身先士卒,冲进敌军,长朔横扫,扫落叛军无数。
叛军的阵脚被突然而来的奇军冲乱了。
张璐见到凌晋驰援,亦迸发出最后的战力,令战车在阵前一字摆开,残余步兵镇于车后,百尺铁链长长拉起,使战车、步兵、铁链形成三道强盾,将叛军死死拦在身前。
凌晋的重甲骑兵杀进敌军阵中。
凌晋的骑兵以骁勇闻名。
他们身披重甲,手挥八尺巨槊,身骑丈高骏马,有如杀神降世。
叛军的阵型彻底乱了。
十几万之众又如何?
遇悍军强将,亦变成一盘散沙。
叛军彼此践踏而死之者甚众。
凌晋的四万步兵于一个时辰后追上凌晋的脚步,列阵压向战场。
叛军终于慌了,李月端开始嘶声高喊:“撤退!撤退!”
凌晋在军中高喊:“取李月端首级者,赏万金!”
将士们疯了般涌向李月端,凌晋策马回身,逆着人潮退到战场之后,看千万士兵为他冲锋陷阵。
周溪浅再也忍不住跑到了山下。
凌晋伸手,将他拉到马上,凌晋重甲未卸,浑身浴血,用裹着重甲的冰冷手臂,将周溪浅圈入怀中。
红日沉沦山下,战场的一切逐渐模糊。
直至后半夜,传令官才跪到凌晋马下,喘息道:“殿下!李月端逃了!”
“逃出去多少人?”
“夜间不明,不好估计,但人数不多,大部人马仍被我们困在阵中。”
凌晋冷漠地看向黑黢前方,“格杀。”
这场仗一直打到天空泛白。
战场狼藉未显,凌晋带着周溪浅策马回身,向战场相背的方向行去。
周溪浅没有看到身后的尸骸枕藉,鲜血横流。
他随凌晋走入山谷之中。
军队还没有来得及安营,这里寂寥无人,凌晋翻身下马,捂住了自己的左臂。
周溪浅连忙从马上滑下,来到凌晋身边,他帮凌晋卸下重甲,发现凌晋甲胄间隙的左臂之上,有一道三寸长的伤口。
血漫湿了整个袖管。
周溪浅的眼泪唰地掉了下来。
凌晋唇色发白,低声道:“有重甲压着,失血不多,别哭,替我撕截袖管,绑住上臂。”
周溪浅颤抖着手撕下自己一截袖管,为凌晋绑在了伤口上端。
凌晋闷哼一声,笑道:“好孩子,再紧些。”
周溪浅掉着泪为他重新系了一遍。
凌晋抬起未受伤的臂膀拍了拍坐骑,战马乖驯地趴到地上,凌晋席坐在地,靠在战马之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看向周溪浅,苍白的脸勾起一丝笑意,“过来,又不是第一次见我受伤,怕什么?”
这匹坐骑曾随着周溪浅与凌晋一起前往徐州探查失踪人口,对周溪浅亦十分熟识,它用马鼻喷出炙热的鼻息,安慰惊惶的周溪浅。
周溪浅在凌晋未受伤的那侧坐下,凌晋一伸手,将他揽入怀中。
凌晋将头缓缓枕向周溪浅。
骏马聪慧,安静地伏着,做二人的倚靠。
周溪浅颤声道:“晋哥,还痛吗?”
凌晋道:“不疼了。”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
凌晋低头看向周溪浅,“抬起头来,让我看看还哭不哭。”
周溪浅抬起通红的目。
凌晋笑了,“我以身犯险的机会不多,平生寥寥,却被你撞见了。”他下颏抵上周溪浅的发旋,“此次时机难得,敌军又人数众多,如若我不身先士卒,这仗赢不了。”
周溪浅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张璐撑到我来之时,已是强弩之末。我若等大军到来,张璐必死。可我的骑军只有一万,我若不冲在前面,他们难免心生畏怯,这样的兵,只会任对人宰割。”
凌晋声音低缓,“我是将军,我也畏死,可我不能让我的将士枉死。死,就得胜,你可以怪我残酷,但我身在其位,必得如此,我若仁慈,只会累及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