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玉有千万个理由,只是她无法说服自己,更无法压下心中那股,近乎本能的直觉的指引。
她说不上来自己为何如此恐惧,那三个字仿佛化为张口的毒蛇,尖锐的獠牙蓄势待发。她的冷汗打湿了脊背,铺天盖地的不详预感压下了一切情绪。
她只明白,自己不能让安雁清接近钟楚。
之后的事情,果然不出她所料。钟楚重病未愈,就强撑着,急匆匆赶来学校,调来安雁清的试卷。
贺玉看着她惨白的面色,掠过她攥紧的拳头。钟楚花瓣似的红唇紧抿,她轻念安雁清的名字,咬牙切齿,眸子里突然燃起一股烈焰。
贺玉的心不断往下坠,一直坠入谷底。
安雁清给钟楚带来的强烈的威胁性,彻底激发了钟楚的斗志。
那是贺玉在钟楚身上,从未见到过的挑战欲和征服欲。
她眼睁睁看着两人针锋相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从前令钟楚觉得百无聊赖的学校生活,如今成了她唯一的兴趣。
可放眼整个东华,能进她眼中的,唯有一个安雁清。她们成了彼此眼中的唯一,这个新来的转校生,强势占据了钟楚的全部注意力。
两人越走越近,嬉笑打骂,而贺玉跟在钟楚身后,在阴暗的角落里孤零零站着。
阴冷侵袭她的身体,嫉妒钻入她的骨头缝里,那条毒蛇窝在她的心口孵化,啃噬她的心脏。
安雁清,夺走了钟楚本该给她的注意力。
凭什么一个后来者,却能让钟楚如此上心?
凭什么她要为安雁清让路?
凭什么一个一无所有的废物,一个肮脏卑贱的下等人,却能触摸到钟家这朵娇花娇嫩的花瓣?
凭什么她要夺走她的太阳?
贺玉全然忘了,她和安雁清才是同类。她只记得,她感受过短暂的光明,又被人毫不留情的一把推入深渊。
黑暗重新朝她覆盖下来,冷意冻结她的心脏。
她像株阴暗的爬行植物,带着深沉的妒恨,阴冷盯视着前方的身影。
新来的转校生是个骄傲到傲慢的家伙,从来没将她这种普通的人看在眼里。或者说,她对钟楚以外的任何人都不放在心里,她只专心关注她的对手。
这样的狂妄,这样的自负,这样的无视,比诉诸于口的轻蔑,更让人痛不欲生。
那口小蛇用力张口,狠狠咬上贺玉的心脏。
在嫉妒的驱使下,她做下了自己一生中最后悔的决定。
第52章
钟老爷子对钟楚的回答作出评价, 面对她希冀的目光,也没有跟她解惑的意思。
他只是轻轻笑了下, 温柔抚摸她的脑袋。苍老的手掌布满皱纹,手感粗粝,却极为温暖。
他的语气是外人难得一见的轻柔:“楚楚,爷爷希望你能永远开心。”
钟楚满脸茫然,虽然不知道爷爷为什么突然这么煽情,但乖巧地蹭了蹭了他的手心。
“你去上班吧,楚楚。”
见老爷子没有多说的意思,钟楚轻声应了,脑海中还在反复盘旋着他的问题。
爷爷问的那些话, 都是什么意思?
不止是今天所说的,关于安雁清和贺玉的关系的问题。还有之前他说的,让她好好想想,她在和安雁清决裂以后,到底讨不讨厌安雁清这个问题。
两个问题, 钟楚都还没有想出答案。
她隐隐约约产生一种预感, 如果她能弄懂这两个问题的答案, 她大概就明白了, 自己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安雁清了。
身后,老爷子深深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 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拨通了儿子的电话。
“爸......?”
对于这个意料之外的电话,钟敬慎显然异常吃惊。老爷子倘若有重要的事情交代, 早上出门前就会直接告诉他,没道理这会儿专程来了电话。
老爷子的语气喜怒难辨, 多年积威甚重,他一开口,钟敬慎就下意识挺直了腰杆。
“敬慎,十年前我们做错了事情,看楚楚痛苦挣扎这么多年。楚楚到底是你们的女儿,你们在生活上,对她不上心也就算了。”
“如今,我想重新弥补错误,让楚楚开心起来。你们夫妻二人,就非要与我作对吗?”
这话说得严厉而诛心,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面对父亲的严厉指责,声音微微颤抖,几乎像个不知所措的孩童。
“爸,您在说什么?楚楚可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对她不上心?况且,儿子又怎么敢与您作对?”
钟老爷子沉声道:“安雁清。”
三个字一出,钟敬慎的辩解顿时卡在喉咙里。
从钟楚对老爷子提及,自己在安雁清那里听到贺玉的声音时,老爷子便发觉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