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将我染红，欢乐城堡吸足了养分，丢下我离开了。这片地方又变成冰原，我在等待下一个有缘人的到来。总算，我等到了你。”玩偶用略显夸张的语气欢呼了一声，“太好了！再那样呆下去，我整个人都要冻成冰棍。躺着一点都不好玩，如果能走的话，我早就跑遍大江南北了。”
“既然你说你足够幸运，为什么不能让自己幸运一些？”
“我已经够幸运啦。成为玩偶中最漂亮的那个，这么说一点也不夸张，对吧？”
鬼魂挑眉，“但是，你依然是一只玩偶。”
“我自己满意就好了。呐，你是更喜欢现在的样子，还是更喜欢当人一点？”
“你怎么知道，我曾经是人？”
“嘻嘻，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鬼魂呼吸一窒，头渐渐耷拉下来，“我忘记了。”
她什么也记不起来。
整个人就跟被掏空一样，这种感觉尤为难受。
“没关系，只要带上我，你总会想起来的。”玩偶信誓旦旦地保证。紧接着，她又用那双眸子看向她，里面写满了渴求。
鬼魂心一软，答应下来。左右不过加一个玩偶上路，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等真正在雪地里跋涉时，耳边又想起玩偶叽叽喳喳的声音。
她不停地讲述童话世界里的一切，从欢乐城堡开始，又提到纳米晶片大小的公主（似乎是个科幻类型），很快又转到飞翔的玩偶国（居然与抓娃娃的成功率有关？）。现在，她正在聊“拼图世界”，好像牵扯到了不少数理和地质学问题……
鬼魂耐心的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她明白，对方和自己一样，都孤独了太久，急需表达。很简单，就是知道自己还活着。
不过，那些天马行空的故事还挺有意思的。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居然有一瞬间觉得这个童话世界“还不错”。
“为什么是今天？我明明在人类世界里晃荡了那么久。”
“宿命。”玩偶用唱歌般的声音说道，十分欢快，“你会喜欢这里的，我保证。”
“你似乎更喜欢这里。”鬼魂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她不属于这里，更像是一个过客。比起在冰雪里漫步，她甚至更怀念都市里的酷暑，那些景象才是她所熟悉的。
无比熟悉。
她在那边出生、长大，然后……回忆忽然断掉，熟悉的空白再次涌入。
记忆中，似乎出现了无数张扭曲的脸庞。她看不清他们，只知道面孔上爬满了痛苦。他们在说什么，在诅咒她吗？
她以前，究竟做过什么？
鬼魂茫然。
“喂喂，你再走神我就不说了哦！哼。”玩偶有点不开心地嚷嚷道。一瞬间，寒气似乎重了些许，空气中都开始凝结冰晶。
“你可以控制天气？”鬼魂见她不回答，赶忙说了两句好话，见其情绪好转，再一次问出之前的问题，“你真的只是一个玩偶而已吗？”
“不是玩偶，我还能是什么？”
鬼魂望着手心的冰晶，她记忆里，好像有一个人也拥有这种匪夷所思的天赋。顿时，那些扭曲的脸离自己又近了一步，她诧异于自己居然没有产生任何害怕情绪，反倒觉得习以为常。
“你可以是……一个童话故事。”
“你真这么想？”玩偶咧开嘴，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鬼魂点点头，“我觉得应该是故事中的主角。”
“噗哈哈……”玩偶忽然打了个滚，小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她做了个鬼脸，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如果我是主角，那你又是什么？要知道，一个合格的故事总是包含主角、反派、好/坏结局。结局就等于散场，大家都归于尘土，生前的一切事都由‘故事’记录下来，没我们的事了。”
“你在说什么？”鬼魂不解。
“你不喜欢这里，对吗？”
“或许，你该试着走出冰原。”玩偶轻声道。她又变得不太像她，而像一具真正的玩偶，眼睛直直地盯向前方，无论鬼魂怎么询问，也不发出一点声音。
又过了好久，终于，漫长的旅途到了尽头。
冰原外闪烁着白昼般的亮色，璀璨的像是永夜。鬼魂慢慢走过去，她有种预感，一切都会得到答案。事实上，确实如此。那璀璨的光亮为她注入原本黑暗无比的灵魂，原本的皮囊也在火光中恢复如初。
她记起来了。
自己的一切，所有的一切。
“我的使命完成了。”玩偶细小的声音传来。她的身体碎了一半，像沙漏一样，还在不断流失，“十个愿望，这是最后一个。”
詹靖柔低头看着她。手心里握着的，只剩下冰晶。还在慢慢融化，但她感觉不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