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伯琼不解,只定定看着顾亭尘:“我师兄如何,也轮不到你来评断。”
顾亭尘见他这般,不禁冷笑:“是么?”
蓬莱府的人向来趾高气昂,可这个苏伯琼却不一样。
定是有些不同,才能亲自入他尘门诡阁半年有余,才被他发觉身边人出了根倒刺。
还是根清冷的倒刺,好像没有什么事能惹得他大为发作。
不过区区一个徐青氿,竟让这根清冷的倒刺再次浑身竖起逆鳞。
顾亭尘心中躁意翻滚,只一勾手指,苏伯琼便不得不上前几步,拥入这人的怀中。
苏伯琼脖颈上的刻字熠熠生辉,却是一个固锁,活活扣住了他浑身经络。
“你要亲眼看看你那大师兄脑子里有什么样的贪念吗?”
顾亭尘抱着他,声音一字一顿地飘进耳朵里,像是在诱哄着他踏临某道深渊。
苏伯琼紧抿嘴唇,半晌才蹦出一句:“你为何要对蓬莱出手?”
蓬莱府执修界牛耳,向来为正道之宗,视诡域为邪祟聚集之地,但若诡域不侵扰尘世,蓬莱也不会多加叨扰,劳心费神。
但诡域之中,人、鬼、妖共生,即便对蓬莱府有仇,又何必波及整个门派上下?
“本君下手已经够轻了。”顾亭尘道,“你若想尝尝真滋味,我也可以让你亲眼看看。”
苏伯琼闭唇不语。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沉默却为顾亭尘心中的躁意添柴加火,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诡君便捎着他瞬移到了金光大殿之中。
顾亭尘坐在了平日的宝座之上,此时却将苏伯琼按坐在自己怀中。
苏伯琼微一抬身,就被按得更狠,反倒是同顾亭尘相贴得更加过分。
“你放手……”
苏伯琼不禁开口。
他此时不再觉得自己可辨得顾亭尘心中阴晴,因为他永远不知道诡君真正在想什么,下一步又会做出如何令人发指的事。
顾亭尘道:“你明知道我从来不依你所言,又何苦多说一句话呢?”
苏伯琼觉得后颈扫来一阵温热,不禁一哆嗦,只听得顾亭尘又唤出一声:“恶煞。”
恶煞符自大殿一侧梁柱旁出现,已然不是当初那小雪团儿的模样,而是一头四蹄巨兽,猛一张口,吐出了一个狼狈的身影。
那滚落而出的人身上多处留有黑焰余痕,发丝凌乱,横簪将落,白衣破烂——
正是蓬莱首座大弟子徐青氿。
“师兄!”
苏伯琼眼见徐青氿这般模样,不过微一动身,却被顾亭尘箍得更紧。
诡君修长的指端曾能捣乱他的神智,此时轻轻一拂他脸侧,像是骤雨降临之初的零落雨滴,随时都能演变至风暴。
顾亭尘道:“看到了吗?恶煞吃得很满足,你知道这说明什么。”
恶煞食煞气,除却天煞为邪兽所生,其余皆来自人心妄念。
苏伯琼目光落在徐青氿身上,只见徐青氿缓缓立身,眼中显涣散之色,不再是当初那发狂的模样。
“你这妖人,竟欺辱我师弟!”
徐青氿见苏伯琼和顾亭尘何等亲密,一腔怒火直冲脑顶,长剑一指,就想直接砍断顾亭尘的头颅!
但长剑未抵宝座一丈,就不能再往前,剑身猛颤不止,纵使徐青氿加注灵力,也不能挪移分毫。
剑最终是断了。
顾亭尘见人折腾,心中好笑得紧,再瞧人脱力,又断了剑,甚至闲闲打了个呵欠,十足轻蔑。
苏伯琼声色渐冷:“你向来都这般折辱人为乐么,诡君?”
顾亭尘抱住他的手微微一僵。
这还是苏伯琼头一次叫他“诡君”。
这称呼透着的疏冷感教顾亭尘心中不屑,他转而贴着苏伯琼的耳侧道:“本君只是想让你看清楚,你这师兄君子表皮之下,是什么样的货色。”
徐青氿的长剑落成了碎片,立刻倒吸一口凉气,随即他周身燃起黑焰,但这一次黑焰并未灼他肤表,倒只令他扼住了自己的脖子。
苏伯琼见状,再是容忍不能,周身灵力沸腾至极致,竟强行破开了脖颈之处的言灵,连顾亭尘的手也不禁被震了一瞬。
得一瞬的自由,苏伯琼便跌落而下,在宝座之下的短阶上支起身子,一抬眼,就见徐青氿口中喷出流煞。
他以剑格挡,被这煞气激得浑身战栗。
而恶煞符化身的巨兽却是双目放光,见到喷薄的流煞馋得嘴角溢出了涎水。
此时顾亭尘冷声一喝:“恶煞!”
恶煞委屈巴巴地吞下口水,伏下前蹄,焦灼地等着能食下流煞的那一刻。
苏伯琼以剑立身,喘息不止,又听得身后顾亭尘道:“这人的真面目,可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诡君言出必行,想让他看到什么,便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