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工具的正是牛主任,他见有人来领工具,下意识地就要发放,结果在看见那顶毛线帽之后又停住了手:“张璐?你过来干什么?”
“劳动啊,给学校清雪。”张璐语气极为坦然,“这不和大家一起嘛,融入群众。”
“去去去,你少跟我贫嘴。”牛主任把工具收回来,撵人,“你给我上课去,高三生还不好好学习……”
“劳逸结合嘛!”
“你给我老实回去上课去!”牛主任瞪着眼睛说,“马上高考了,你能不能上点心?”
“点心?什么点心?”张璐笑嘻嘻地说,“那既然您不让我干活,我可就自便了啊。”
“……”牛主任没招了,只要不捣乱,爱怎么地就怎么地吧。
张璐转向离得最近的人——这人穿了个深灰色的羽绒服,她收敛了下脸上的表情,凑过去打招呼:“同学,用不用帮忙?”
牛主任斜眼看她,一副懒得管的模样。
“啊?”被张璐打招呼的人抬起头,露出一张长满了青春痘的脸——是个男生,“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
不是。
张璐毫不犹豫地转向下一个人,还是那句话:“同学,用不用帮忙?”
一个男生抬起头来:“不用,你问问别人吧。”
不是。
“同学,用不用帮忙?”
“不了……”
还不是。
“同学……”
“不……”
都不是。
张璐把操场上的人骚扰了个遍,也没找到自己熟悉的那张脸。
她的心情极其沮丧,就连脚步都变得沉重,在雪地上拖出了长长的印记。
她没什么表情地走回了牛主任旁边。
“上课铃已经响半天了,你还不赶紧回去上课?”牛主任只当她是闲出毛病了,“还说帮忙呢,你来了净搅乱。”
张璐垂着脑袋,对于牛主任的责怪是半个字也懒得讲。她强打起精神来,问:“主任,来扫雪的学生,就这些了是吗?”
“什么叫就这些了?我搜罗了五十多个男生扫雪你还嫌少?”牛主任不大乐意,“你还想要多少?”
哦对,扫雪都是找男生来着,谁特意会找假期里的女生来扫雪呢。
张璐后知后觉地想着,觉得自己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觉得那个小姑娘也会来跟着扫雪。
她扯了扯嘴角,不再骚扰牛主任,转身向教学楼走去。
牛主任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两眼,似乎不太放心,但是他很快就被旁边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嘿!你们几个,不许闹!小心摔了——哎呀,你俩赶紧把他拽起来——”
张璐进了教学楼,但是却没有直接上楼,而是坐在了台阶上。
上去干什么呢?
听课又听不懂,做别的又怕影响到别人。
我来学校又有什么用呢?
也就是让老张和我妈花钱买放心,觉得我还有变好的希望。
可我明明已经烂得无可救药了。
她把那顶热得她头疼的毛线帽摘了下来,露出自己造型怪诞吓人的头发来。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又会发疯,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更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因为我受伤。
妈|的,疯子。
妈|的,怪物。
她的脑子不再热得难受,却无法阻止地剧烈疼痛起来。
她用额头在楼梯扶手上磕着,一下、两下、三下……她的动作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重,磕碰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着。
在引来别人查看之前,她终于疲惫地停了下来,静静地靠坐在那里,额头一片红肿。
头好疼啊。
“宝宝,我又头疼了。”
我在叫谁?
“宝宝,我头好疼……”
我怎么想不起来?
“宝宝,你在哪儿?”
宝宝……我想……
她听见自己在喃喃自语,脑子里却是一片混乱。
系统又在说话了:“叮——发布任务,通过发疯一样的体力劳动缓解精神上的痛苦——”
张璐蜷缩着身体,伸手抓住自己的长发,用力扯着,似乎是想让自己的脑袋也一起躲起来。
她在那里躲了好久,直到下课铃声再次响起。
我不能在这里,会吓到别人的。
张璐睁开眼,表情麻木地想。
我……得起来。
她一手攥着那顶毛线帽,一手抓着楼梯扶手,艰难地站了起来,顺着楼梯向上走去。
原本安静的教学楼,随着这一声响铃逐渐热闹起来。
有学生三三两两地结伴下楼,他们在看见造型奇特的张璐时,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呼声。
“我滴妈——”
“吓死我了!”
“靠!老牛没管?!”
“你也整一个吧。”
“滚犊子!”
这种对话总是在张璐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