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明非抬头看了眼喻勉,虽然他有些害怕这个阴沉寡言的男人,但不知道为何,每次看到这个男人,他的内心总是催生出去接近这个人的冲动。
凌隆偷笑着接过树枝,去一旁料理鱼。
见喻勉站着不动,左明非往旁边挪去,给喻勉腾出了一个阴凉的位置。
喻勉微微挑眉,一撩衣摆便坐下了。
左明非侧身望着喻勉,喻勉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漫不经心地问:“看什么?”
“看你。”左明非好脾气地回答,他揉了下眼睛,睫毛还是半湿半干。
喻勉侧眸,挑眉道:“不害怕了?”
左明非忙躲开他的眼神,嘟囔:“你不看我我就不害怕。”
喻勉百无聊赖地勾了下唇角,“真应该将你这幅样子画下来,传回上京,让那群人好好瞻仰一番。”
左明非:“那可不行。”
还知道不行?没蠢太透。
“为何?”喻勉问。
左明非低头玩着腰带,“若是被祖父看到了,他定是要找来的。”
喻勉眉梢微动:“不能被找到?”
“嗯,我和我爹是偷跑出来的。”
喻勉顺着问下去:“为何要偷跑出来?”
“好玩啊。”左明非理所应当地回答。
“……”
喻勉没指望能跟八岁心智的左明非聊出什么来,只是看他的眼神愈发一言难尽了。
凌隆将烤好的鱼递给左明非,左明非兴高采烈地接过来:“多谢凌大哥。”
“…左大人不必客气。”凌隆汗颜,他可担不起这一声哥。
左明非咬了一口鱼,随即皱起眉头,挑剔道:“没放盐。”
“娇生惯养,有的吃就不错了。”喻勉淡声道。
左明非不满道:“我才不是娇生惯养,我是风餐露宿过来的。”
风餐露宿?
喻勉瞥过左明非系得乱七八糟的腰带,也是不必再说。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左明非认真地说。
凌隆无奈笑道:“出门在外,哪有那么精细?”
“我爹啊。”说起自己父亲,左明非整个人更加生动了,他眉飞色舞道:“我爹每次出远门,都要带上一大包香料,我们曾在大漠里烤过一整头肥羊,香!”
虽然看惯了左明非彬彬有礼的样子,但他这眉飞色舞的样子也别有一番意趣,简单来说——
就是长得好看可以为所欲为吧。
凌隆打趣道:“左大人,你们读书人不是说,君子远庖厨的吗?”
“什么君子?我看是伪君子吧。”左明非咬了一大口鱼肉,他屈膝坐着,整个人看起来肆意生动,“想吃还不做,我看是懒货。”
喻勉觉得有趣,他看着左明非:“这么说,你不想做君子?”
“才不想。”
喻勉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左明非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凌隆知道——笑世道讽刺,幼年并不想做君子的人,如今可是大周朝赫赫有名的君子。
喻勉难得生出些与左明非搭话的兴致,他问:“那你想当什么?”
“大侠!”左明非的星眸中生出光亮,他跃跃欲试地比划了两下,然后回头等着喻勉的夸奖。
他开怀地弯着眉眼,由于他坚称自己只有八岁,并且不愿意束发,此时他披散的乌发被湖风拢到脑后,平添了几分洒脱。
喻勉望着他明朗的笑容,蓦地想起,这个循规蹈矩的青年,貌似在少年时期就是彬彬有礼的规矩模样,在上京少年打马过闹市的年纪,他也只是井然有序地乘坐马车,每日往返于学宫和左府之间。
比起喻勉嚣张肆意的少年时期,简直无趣极了。
喻勉不由得好奇,后来是什么改变了左明非的想法?
车队行至钱塘,街上人头攒动,商肆林立,原本是寻常的闹市街景,但左明非跟着喻勉在山间走了大半月,见到这热闹的场景,还没等马车停稳,便跳下了车。
凌隆在他后面探出身子,头疼道:“公子慢些。”
原本马车是给喻勉准备的,后来多了一个左明非,左明非总有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喻勉不胜其烦,索性放弃坐马车,将左明非丢给了凌隆。
“我们能吃好的了吗?”左明非弯着眉眼,转身笑着问凌隆。
带孩子的凌隆很心累,他闭了下眼睛,严肃道:“公子,我们得先去…诶?公子!公子呢?”等他睁眼时,左明非早已不知所踪。
喻勉坐在马上,他望着在人群中起起伏伏的绿色身影,对凌隆扬了下下巴,凌隆急忙追了上去。
福生客栈门口等着一个和凌隆看起来七八分像的青年,只是比起凌隆的沉稳,他看起来很是活泼,看到喻勉的车队后,他忙迎上去,牵住了喻勉的马,朝气蓬勃道:“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