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识君(177)

“之后又勾结外族,将边境四方的城防图泄露出去,导致北岳蛮族攻入北部边境,直逼上京,上京如今危在旦夕,我奉陛下之命,前来请大人回京主持大局。”

裴既明俯身行礼,双手奉上一道密诏。

言砚听得咬牙切齿,他道:“荒唐!王太后是疯了吗?她这是卖国啊。”

喻勉眉头紧蹙,他攥紧膝头布料,问:“你是说…易朝雨死了?”

“是,如今易山居的宗主由易朝雨的侄子易听尘继任,但易山居死伤惨重,易听尘还是个孩子,不知能不能稳住大局,但无论如何,易山居不会再与朝廷有所往来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裴既明嗓音微沉,听起来很是惋惜。

喻勉想起数月前见到的那个红衣少年,那孩子没心没肺的…

易山居这不就相当于是完蛋了吗?!

不,不仅是易山居,还有上京…还有整个大周。

怒火在喻勉心中越烧越旺,喻勉从未料到王太后竟然会以这种方式与大周鱼死网破。

喻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看向裴既明手中的密诏,不由得冷笑:“陛下让你来的?”喻勉回忆起在上京时,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对他颇为忌惮,巴不得离得远远的。

“是先帝。”裴既明如实道。

喻勉再次愣住:“先帝?”

先帝不是已经驾崩了吗。

裴既明微叹一声,如实道:“这道密诏是先帝早就拟好的,他说除非大周已是存亡之际,否则永远别把这道密诏给你,现在…上京已是危在旦夕了。”

喻勉没有立刻接,他神色复杂地望着那道密诏,语气微沉:“难为陛下到死都提防着我。”

裴既明又道:“陛下还说…接与不接,全凭大人心意。”

乾德帝这是拿捏准了喻勉的秉性。

喻勉不容置疑地拿过密诏,漫不经心道:“我难道会怕一个死人。”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裴既明不赞同地看了眼喻勉,紧接着,言砚将裴既明拉到一旁,用眼神示意他别出声,裴既明冲言砚眨了下眼睛,用指尖亲昵地挠了挠言砚的掌心。

密诏是一道委任书,乾德帝任命喻勉为太尉,执掌天下军/事,除此之外,密诏中还藏有一封书信,信封上写着:行之亲启。

喻勉冷冷地想,是了,我才不忌惮一个死人,于是他撕开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信纸。

信纸上只有一个遒劲端方的字:悔。

悔,悔什么?

喻勉沉默的厉害,他想起离京前问乾德帝的问题,“陛下,你可有后悔?”

当时乾德帝傲岸地回答:“不悔。”

如今,这是什么意思?

是当时说了谎?还是信上在说谎?

——都无关紧要了。

喻勉目光幽深地望着手中的密诏,“……”他现在可以堂而皇之地回到上京,先帝这道密诏对他来说,无异于是扶摇直上三千里的朔风,只是,喻勉的心情却愈发沉重。

上京恐要失陷,这是喻勉不曾料到的结局。

这变故来的猝不及防,将喻勉原本想要徐徐图之,坐收渔人之利的计划打的溃不成军。

没过多久,书院上下便知晓了这件事。

裴既明已经备好车马,只待喻勉一声令下,便护送他回上京。

喻勉自然是要回去,可他总觉得落下了什么,这怅然若失的感觉牵扯着他的脚步,说来…他在担心,他担心左明非,也放心不下左明非,纵然知道祸乱将起,将左明非留在书院才是最稳妥的打算,可喻勉却还是迈不开脚步。

喻勉与左三的羁绊不限于儿女情长,他们是彼此过去的影子,也是互相束缚住对方的剑鞘。

喻勉的沉静与书院上下的焦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时此刻,喻勉坐在石床边沿,他安静地端详着左明非那张清隽出尘的脸,忍不住伸手拈过左明非的一缕乌发,口中道:“若我先行一步,你可会生气?”

陷入沉睡的左明非当然不会回答。

喻勉继续旁若无人地问:“若你醒来后,发现我已经大权独揽,又可会生气?”他一边自说自话,一边拔下左明非脑后的玉簪,辅以内力割断了左明非一段头发。

随后,喻勉用同样的方法割下自己的一绺头发,他掏出一根红绳,将两缕头发绑在一起,用红绳编了一个同心结。

“气就气吧。”喻勉打量着手中的同心结,自言自语道:“左右是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说完,他便将同心结放进自己的药草锦囊中,之后将锦囊塞进了左明非的枕下。

不期然的,喻勉在枕下摸到另外一个锦囊,他下意识将这锦囊扯出来端详——

这锦囊是藕粉色,样式小巧精致,更像是女儿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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