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鲜盒里还有翁姐刚放进去腌制的芦笋,按照她给的配方,一定好吃。
“可以。”他如此精准地回答她的问题,绝不讲什么“随便”。
闻蝉把牛排拿出来解冻,又问他:“你一般吃几分熟?”
这次他略作沉默,不便向她暴露自己偶尔会变态地喜欢吃生肉的癖好,于是他反问:“你呢?”
“熟度要取决于肉质的。”这是周自秋教她的,她下意识讲出口,随后才接上自己的想法,“譬如菲力牛排就适合三分熟,但我此生不愿意尝试第二次。”
他不知道她在回忆什么,有必要给她重申问题:“我问你。”这里不需要老师。
她回过神来,点点头,分外乖巧的样子:“其实我不爱吃红肉,就算要吃,当然熟透的最好,若是牛肉,甚至可以炖烂一些。”
“别做了。”他直接将这个决定全盘否决,亲自打开冰箱翻找食材。
那氛围倒像是一对结婚十年有余的夫妻,默契太足,只是丈夫有些冷淡。
而周见蕖看到冰箱里那些瓶瓶罐罐,脸色微冷,各式各样的涂抹酱,吐司法棍的佐物,她还是在吃西式早餐,周自秋对她影响那么深,在吃惯中餐的人眼中简直是凌辱自己的肠胃。
闻蝉以前也没注意不知不觉中竟囤了这么多,下意识为自己找补:“那个,我每周有叫翁姐做两次中式早餐的。很多我早就想扔了,买回来试过才知道,不好吃。”
她有在改变饮食习惯,脱离亡夫的影响,但毕竟坚持了三年,她仍需时日。
周见蕖从冰箱最里面找到一份遭受冷落的乌冬面,抓在手里示意她:“面能吃?”
闻蝉微怔:“你想吃面?”
分量太小,绝对不够两个人吃,男人替没主见的女人安排好一切:“给你煮。”
闻蝉更加惊讶:“你还会下厨?”
他意有所指:“不止你会劏鳝。”
闻蝉心一沉,合理怀疑他监视自己已久。三年婚姻生活,不论周秉德那里,还是水月湾的婚房,都有配备厨师,她亲自下厨的次数并不多。周自秋给她讲,在家宴请客人的时候,她是女主人,绝对不可以下厨,自降身价。
她有心孝顺周秉德就好。闻蝉厨艺不错,或者说悟性佳,学很快。唯有那每一次,周秉德点菜,她亲自杀一条活鳝。其实她大可以假手于他人,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帮衬,最后谎称是自己全程操刀,但她要强,不屑于耍心计。厨师讲帮她杀鱼,她拒绝,面无表情地按住砧板上灵活乱舞的鳝,执一把锋利的刀器,一下从头剖到尾,抽骨,血水泄一地,她抓过抹布,游刃有余地先擦干净砧板……
周见蕖将她的神智召回,他已到柜子前选择合适的锅,冰箱的门却没关,给她留下任务:“把你不喜欢的处理掉。”
闻蝉“哦”了一声,逐一筛选那些奇奇怪怪的栗子酱、开心果酱等等,逛超市时图一时新鲜,买回来才发现不合胃口,又因节俭而舍不得丢,积少成多,竟然有十几罐,实际她的宠爱十分单调。
玻璃罐纷纷被扔进垃圾桶,虽然受他所迫,但那是很释放压力的过程,像割掉赘瘤。闻蝉享受过,结束后还要叫周见蕖验收:“好了,你看看,只剩下两个了。”
他已起锅烧水,看起来并非厨房新手,还算泰然,闻蝉不知自己被他迷惑——他只会一道清汤面,煲饭都不会。
周见蕖闻声扫向她,根本没给冰箱视线,长臂一伸,十分自然地抚摸她的头,像在对宠物表示嘉奖。没等闻蝉反应过来,他已挪开,扣上冰箱门,微抬下颌提醒她:“去看牛排。”
不经意的撩拨才最致命。
而闻蝉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他为她煮面,她为他煎牛排,这不太对,她本意并非如此,更不需要他亲自加入厨房。
隐瞒翁姐做好的晚饭,她只是想让他体会等待的过程,他神出鬼没,讲不准吃完现成的饭菜就甩手走人,徒留她一个人守着惶惶的夜晚,等待新年。
这下倒是彻底不用担心落单和孤独。
厨房燃起烟火气,他一身冷峻的黑都显得温和不少,闻蝉全身心放松,趁着起锅热油的空档,倒一小杯牛奶送进微波炉加热,以防等下万一要喝酒,她这次绝对不能丢人地向他和盘托出心事。
围裙挂在微波炉旁边,闻蝉拿到手里,转身叫他:“见蕖?”
他没听到似的,单手插在裤袋里,纹丝不动。
她上前拍他肩膀,隔着衬衫的布料,感知到下面温热的肌肉,连忙缩回手。
他转身露出疑惑,她问道:“你要不要穿围裙?小心弄脏衣服。”
少女似的明黄色布料,周见蕖立即拒绝:“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