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像在打哑谜,服务生都听不懂他们在讲些什么。
走出森记冰室,周见蕖给秦博恩打电话,直入主题:“上次说的那位卖鱼佬,地址再给我说一遍。”
秦博恩小声低咒了一句,没等开腔,周见蕖又说:“我听到了。你想练拳,欢迎来酒店健身中心找我。”
他骂他“cheap man”,他虽无文凭,但现在看英文简报都不费事,怎可能不懂诸如“cheap man”“dress code”这些简单词汇?
秦博恩赶紧报上地址,不忘补刀:“你小心又作茧自缚,讲不准还是人家夫妻恩爱时的情趣,你触及她伤心事。”
他不知哪里来的自信:“这次不会。”
次日傍晚,闻蝉从慈善会返家。
一辆卡车停在路边,她还以为是哪户邻居在搬家,下车后才发现自家屋门大敞,几位搬运工走出来上车,潇洒离开,那情形好似她闯入别人家门——是她忘了,这本就不是她的家,她只是暂住。
进门便看到翁姐做完打扫,闻蝉淡笑着问:“那些人是做什么的?我还以为家里遭贼。”
翁姐满眼欣喜,指着客厅的方向给闻蝉指路:“闻小姐,你快去看,好漂亮的。”
闻蝉不明所以,走进客厅第一时间还没发现,环视一周,目光停留在最里面的那面墙,惊讶到愣在原地。这面墙原来放着什么家私已不重要,如今被一只巨大的观赏鱼缸取代,与整个客厅融入得极好。
鱼缸足有六英尺长,除了生命之水别无其他装饰物,鱼有两条,通体石膏白,小臂长度,鳍尾似绸,随波摇曳。满目粼粼波光,不知是灯在作祟,还是鱼的色泽,抑或是两相辉映。
闻蝉出神地望了许久,甚至连后门被打开的声音都没听到,周见蕖在后院草坪上吸过烟回来。
她克制不住因惊喜而提起的唇角,扭头正要追问翁姐,撞上周见蕖的双眸。
四目相对,一时间谁也没讲话,而闻蝉则知道了这是谁的手笔。
她收回礼貌称呼“见蕖”二字,张嘴后停顿一秒,才讲话:“你也喜欢蝴蝶鲤?”
虽然她的表情早就出卖了自己,但切实地听到她讲出来还是不一样,周见蕖顿觉心旷神怡,脸上却毫无表情,语气淡漠:“别人送的。”
闻蝉不疑有他,更像是没话找话:“为两条鱼,制这么大的鱼缸,你破费了。”
他补充:“也是送的。”
“你朋友?好大方的朋友。”
她几乎每句话都以“你”为开头,周见蕖注意到了,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开始发难:“你对我难道没有称呼?”
葬礼上不是还叫他“见蕖”,她竟这么容易被他吓到,从此不敢再叫。
她显然也想起这一段记忆,踯躅着如何开口,周见蕖很有耐心地等着。
“不好意思。”她看起来像是已整理好措辞,先为自己的失礼致歉,旋即鼓起勇气面对冷漠的他,体面说道,“那我今后叫你‘小叔’,可以吗?”
其实她觉得这样叫未免过于正式了,有些奇怪,也不够亲近,但既然他这么讲礼貌,她也可以迁就。闻蝉期待地等他回应,气氛却陷入了僵局。
周见蕖庆幸自己没有祖传心脏病,从未遇到过这般词穷的情境。
他确信假使秦博恩听到这句话,一定会笑到咽气,然后像苍蝇一样在他耳边念:“不就是‘见蕖’,叫‘见蕖’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让她叫?让、她、叫,能、怎、样?!”
半天艰难地憋出一句话,他确信自己分外真挚:“我从来没认过你是我阿嫂。”
闻蝉闻言咬紧唇肉,彻底支撑不住礼貌的淡笑,心头闪过一丝苦涩。他语气太冷,从面对陌生人的态度转变成面对仇人一般。这次轮到她沉默,而她开启的沉默似乎是无尽的。
周见蕖不懂她为什么一副受伤的表情,他陈述事实,不失为一种委婉的示好,更不算恶语相向,他对她还不够温和?她就那么想当周自秋的妻子?
两人心思各异,互不相通。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闻蝉找借口抽身:“我去帮翁姐端菜。”
人从他身边走过,他抓住也不过顺便的事,纤细一条手臂,脆弱且柔软,像捏住蝴蝶鲤的腹。
她挣脱不动,回看向他的眼眸挂着惊惶:“你放开。”
他执着要答案:“你还没回应我。”
“回应什么?你并非问句,快放手。”
翁姐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从厨房出来,她害怕翁姐看到误会。
“我不认你,你怎么想?”他丝毫不急,娓娓发问。
“你放心,我绝不会与你争夺家产。可不管你认不认,我都是你阿嫂,我就这样想……你抓痛我,周见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