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风暴才过去半年,沉寂已久的市场终于上演起一出够硬的开台戏,各方券商翘首以待、伺机而动,散户则如风中草木,不知该往哪方倒。战争旷日持久,报道层出不穷,琼华股价长久地处于震荡之中,线条像在画锯齿,无限延伸,日复一日,焦灼缠绵。
那年春天,日本歌手宇多田光发表首张专辑《First Love》,同名单曲响彻亚洲,闻蝉即便不知曲名,常有耳闻的缘故,旋律笼罩脑海,成为她铭记那段充实时光的伴奏带。
天朗气清,宜上茶楼。
闻蝉报出名号,经人接引到楼上最隐秘的一间茶室,比贵宾室还要高级,从不接待外客,已有人在等待,她们终于会面。
握手后礼貌打过招呼,落座,茶艺师温吞做工,不便直入主题,寒暄与客套必不可少。
闻蝉说:“这间茶室我并非第一次来,之前恰巧与一位阿叔约在这里,桂花糕的味道不错,没想到老板就是你。”
对方摇头否定:“是我老友的店,我代管而已。可惜桂花时节已过,不如尝尝这碟燕窝糕。”
闻蝉执起一枚品尝,对方继续讲。
“越城不大,确实是巧。你去年毕业于中文大学,对吧?我虽比你年长,竟成你师妹, 曾在导师那里读过你的论文,名字不常见,自然记下了。”
闻蝉双眸一亮:“真的假的?好巧。”
蔡嘉莉提前爆料,眼前这位女士历经过绑架,家破人亡,学业受阻倒也正常。
对方已经陈清:“工作太忙,重新开启的学业难免进展缓慢。我又要颜面,不是很愿意与那些后生一起上课,你不觉得这很丢人?”
闻蝉摇头:“你与我不同。我英文名唤辛德瑞拉,能够读书已经满足,这些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我不信你真的叫辛德瑞拉。”
“好吧,苏小姐,你不好骗。”
“你叫我 Pearl 就好,这确实是我的名字。”
二人相视一笑,茶艺师已起身离去,温柔带上房门,交由她们独处。
立即进入正题,Pearl 率先就一则失误致歉:“抱歉,我的公关经理最近被离婚事宜缠身,未能第一时间与你配合,我代她向你道歉。”
闻蝉不会计较已经洒在地上的牛奶:“无伤大雅,没有影响战局就好。所以她现在是否有顺利获得自由身?”
“暂时取得胜利。她是情种,这已是第三次离婚,和同一个人,讲不准何时又重新陷进去。”
闻蝉无法理解,语气带上不自觉的冷漠:“那她真是一名勇士。如果是我,只会希望丈夫尽早死去。”
婚姻这支股票,闻蝉缺乏耐心,但凡察觉到走跌的苗头,她会不计代价地保证自己安然抽身。心魔浮起一瞬,闻蝉不禁纳罕:难道只有她那么恶毒?
Pearl 同样纳罕,不失为接收到一条新思路:“有道理啊。如此就可以彻底避免再踏进同一条河流。”
恶毒的罪名略有纾解,继续回到正题,闻蝉告知她:“秦博恩你一定认识,他是做空琼华的那间烂船公司股东之一。其实我可以更早联系你,让你有所防备,但据我所知,琼华……”
点到即止。Pearl 先是因听到秦博恩的名字而惊讶,很快平复作答:“做生意难免要倚仗天时地利,琼华顺利借壳上市,可惜遇上金融风暴,资金出现问题,若非老友支持,我早已在那时沦为鱼虾,原本最近正在缓慢回春,不想 Bowen……”
“他怕是盯你许久了,刚好寻到契机。”
“没关系。实话跟你说,我并非只有一间琼华,断臂自保可当做下策,我死不了。”
“我不会让你死。”闻蝉坚定地看着她,“粗略预计,他们付出上千万的头寸做空你,我追加一千万,只要你赢,这场仗我不接受输的结果。你有其他选择也请暂且放到一旁,琼华不止要活,还要风生水起,OK 吗?”
Pearl 沉默许久,目不转睛地回望她,闻蝉岂会知道眼前之人在想什么,直到对方开口。
“琼华是我父亲留下的公司,命以母亲的名字,它当然不一样,我只是提早做好最坏的打算,毕竟有兆周的前车之鉴,他们来势汹涌。我不会放弃琼华的,生命是无穷的复原与再生,我不缺少重来的勇气。”
幸好她坚定,闻蝉略微宽心。只知那位那位 Coral 意外去世,完全不了解她父母的概况,闻蝉礼貌关切:“他们二老……”
“去世十几年了。”
“抱歉。”
“没事。”
毫无情感的道歉与原谅,足以见得她们都不在意这些。
“Bowen 记恨你,你可知道?”闻蝉点明现实,顺便略过父母的议题。
“现在知道了。我与 Coral 一起遇险,她死,换我生。Bowen 接受不了,这很正常。我会承受他的报复,更何况现在还有你,不是吗?”她难免觉得闻蝉无需蹚进这趟浑水,善意提醒,“这是我与 Bowen 的斗争,其实没必要牵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