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水,他把瓶盖盖回去,地指了指门,意思是她可以出去了。
全程沉默。
死一般寂静。
-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伤口几天愈合,但是创伤和阴影会伴随十年,甚至一生。
而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中间还有一层隔阂,那就是没有被蛇咬过的人,不会理解为什么被蛇咬的人会那样怕井绳。
校园暴力,对于黎淼来说,就是那条血淋淋的,吐着黑色信子,张牙舞爪的毒蛇。
这些年来,不少文学、影视作品,包括但不限于纪录片、电影、小说,自传,都有讲述有关校园暴力的东西,但她从来没看过。
因为会恐惧,就像被蛇咬掉一块肉的人,又看到一条蛇。
“叮铃”提示音响,阿饼已经在飞书上把素材传给她。
黎淼深吸一口气,分成四五次才断断续续吐出去。
她抿了抿嘴唇,又不安地舔了舔,觉得有些干,喝了口水润润。
喝完发现今天日历没翻,电脑上是31号,日历还是30号,就抬手翻了日历。
后来擦了桌子,重新把水接满,又把进阿饼办公室之前写的文档保存好,确认真的没有什么其他事可以做,才单手撑着头,点开素材视频。
没事的。
都过去那么久了。
现在就算看到他们都不会记得他们的脸,不要因为他们影响工作,不要让过去影响未来。
杀不死你的,只会让你更强大。
素材打开,几个女生把另一个女生逼到墙角。
还没点击开始,就只是一个并不算清晰的画面,就让黎淼做了五分钟的心理建设,土崩瓦解。
不行。
浑身都在颤栗。
好像被逼到墙角的那个无助的孩子,是她。
空调暖气开到二十八度,一半同事穿着短袖的办公室里。
黎淼手脚冰凉。
她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呼吸,像是脱离了水,濒死的鱼。
七零八碎的回忆涌上脑海,黎淼费尽精力,把那些还没有细节化的画面按下去。
她不能看了。
她无比确信。
还有五十分钟下班,同事们正在积极讨论工作,做今日工作收尾,其中不乏一心想要超过她的同事。
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只有黎淼是鱼。
一条无法加入他们对话的鱼。
她只能对着屏幕发呆。
她静坐了五十分钟,坐到可以打卡下班的时间。
右下角飞书弹了条消息,是阿饼的。
他问她看的怎么样了。
黎淼匆匆回复明天给他答复,下班走人。
-
今天乔亦阳休息,一般情况下如果他休息都会来接她,但今天却没来。
在她最需要抱抱他的这天,他没来。
他说在家等她。
可黎淼不想去。
不是闹脾气,是她没有多余的精力。
今天的工作不算繁重,可她像是在深海里游了一天的泳,精疲力竭,又喝了太多的海水,口干舌燥。
有种脱力的疲惫。
从公司走回家短短的路程,她都要停下来休息好几次。
两人的休息时间交叉有限,黎淼租的不方便其他人进,所以一有时间两个人就腻在乔亦阳家,已经是这段时间的共识。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拒绝,乔亦阳察觉到不对劲,打了电话过来。
他声音温和,像是一双能透过电话的手,温柔地摸她的头顶:“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怎么……”黎淼蹲在地上,看着落在脚边枯到只剩叶骨的衰败树叶,小声说,“今天的工作有点难。”
乔亦阳倏地笑了:“听听你这小奶音,跟撒娇似的。”
是吗?
黎淼吸了吸鼻子,没感觉。
“工作累,我作为你男朋友,肯定更要照顾你。”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你现在在哪呢?”
黎淼手指无力地垂在衰败落叶上,想说他别来了。
现在就算来,她也没精力跟他多说什么,只想躺着,睡过去,等待无休止循环的明天。
可电话那头的人忽说:“我来找你。”
知道我在哪里吗?我还没说话。
电话早就挂断,她的手机确没拿下来,还保持着接在耳边的姿势。
你要去哪里找我?公司吗?
可我不在那。
找不到我的话,会生气吗?会怪我吗?会从此不再和我说话吗?会觉得我麻烦吗?
“淼淼!”
就在这时,具有打破阴翳穿透力的熟悉声音,带着微微粗喘,叫她的名字。
黎淼抬头。
冬天黑的早,不到七点的天,已经黑成深蓝色。
天冷风大,行色匆匆的路人拉链拉紧,帽子戴好,每个人都裹得紧紧的。
乔亦阳穿了件宽松的银灰色卫衣,腰肌处露出白色的家居服边,黑色家居裤一边垂着,另一边不甚在意地掉在球鞋鞋舌里,看上去是随便套了件衣服就赶忙出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