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声音颤抖,即便被雨声吞噬些许却依然清晰的落入耳中。
张嘉木站在雨里,衣服粘在身上,头发贴着脸。
白皙的脸颊上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女人的长指甲刮出的三道血口子被雨水划过,又痛又痒,但张嘉木似乎感受不到。
他的面前跪着一对中年女人,那是他的婶婶,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他却表情木然。
“这个给你,别再来了。”张嘉木声音平静,一张银行卡落在女人面前的水洼里,溅起点点水花。
她一点不嫌弃,飞快的捡起那张卡,嘴唇嗫嚅,张嘉木打断她的话:“密码是我生日,不知道的话就自己去想办法。”
张嘉木蹲下身把女人扶起来,弯腰帮她拍了拍湿透了落不上灰的膝盖,抬头笑了下,女人也下意识的笑了一下。
“这是我高中时候竞赛得的钱,还有打工的钱,再多的我也没有了。”张嘉木开口,手扶在她的肩膀上。
“嘉木…”
“我知道婶婶没办法,小楠的病需要天价的治疗费。”张嘉木淡淡叙述:“那年我出来,要是没有你们我就会去到能吃饱饭的孤儿院,拿着补助继续安安稳稳的上学。
“但因为叔叔婶婶心善,把我接回家,把我的房子过户过去怕我管理不好,补助金只给我交学费怕我乱花钱,觉得高中没用要不是我成绩好免学费就不让我上,怕我辛苦。”
他每说一句,中年女人的脸就白上一分,婶婶哆哆嗦嗦,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我和你叔叔也是没……”
“别说这些话了。”
“直白的说你们算是对我有恩,但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也不少,我不欠你们的。”张嘉木抹了把脸上的雨,蹲下:“要不是病的是那个喊过我哥哥的女孩,这笔钱我也不会给。”
张嘉木扶住她的背,手指似有似无的落在自家婶婶后脖子上。
已经长成大人的他高了女人一个头,修长的手指刚似乎好足够一手握住她的脖子。
“你们帮没帮过我你们心里清楚。”
“你们现在的苦难不是你们当时自己求来的吗?”
“你们说我是扫把星,可我这三年都没见过你们。”
“那染血的房子你们喜欢,这段时间住的还满意吗?”
雨幕中的小巷,无人在意无人留意。
“婶婶你说他们可怕。”张嘉木掐住她的脖子笑眯眯的,在女人眼里却比地狱爬上来的恶犬还要可怕:“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杀人犯?”
她喘不上气,脸憋的通红,眼里都是恐惧。
她忘了,她确实忘了。
忘了这是一个十三岁就能杀死自己父亲的恶魔,忘了他现在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认他们吃拿卡要的小崽子。
他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一个能一只手把她拎起来的健壮的成年男性。
女人整个人都在发抖,脖颈间的力气让她再没了侥幸心理,手指扒在张嘉木的手上拼命的拉扯,抓得张嘉木手上一道道的血口子,还不忘了握紧那张银行卡。
张嘉木觉得可笑,放开她,就着婶婶的咳嗽声,拍拍她的肩膀:“你们要是好好的和我说是我妹妹病了需要钱,哪用的着这一出。”
他指指下巴:“上次叔叔打的,还没消掉,这就算扯平了。”
“别再来找我,也别拿以前的事威胁我,咱们这个亲戚我不想走,那些钱就算是我给小楠喊我那几声哥哥的。”
“你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清亮声音打断了张嘉木威胁的话。
江清简举着雨伞,拄着拐,站在雨里望着他,张嘉木呆立当场,不知该怎么动作。
很久以后,江清简还是很难形容出那天他的表情,似悲伤似解脱,似茫然似无措,高大的青年却似雨中浮萍,随时会被击沉水底。
女人见了江清简,仿佛看到救星一般,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跑过去想要拉她的手,被眼疾手快的张嘉木拦下。
“你干什么?看不见她拿着拐杖?”
就是上次和那学长打架,进公安局,江清简也没见到他像这样疾言厉色过。
“同学啊,我是嘉木的亲婶婶,他父母死的早啊,我们一口吃一口喝的把他味大,现在他妹妹生病了我来找他,他不帮忙还打我啊,呜呜呜,我真是没法活了。”
江清简看着张嘉木的脸,他的脸色难看至极,阴沉的似要滴出墨来。
江清简仿佛在他身上看见了年少时的自己。
如果那时候母亲能为她说一句话,哪怕不离婚不吵架,只是一句劝说的话,她的心还会那样痛吗。
江清简抿唇,沉默半晌开口:“他不会的。”
张嘉木猛地抬起头看向她,那一瞬间眼中迸发的光彩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