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量着梁眠等人侍弄的这块田,“前儿我还觉得奇怪呢,裴兄弟都派人来种过一轮麦子了,那麦苗都从地里顶起来了,咋还空着一半啥也不种哩?看兄弟你这模样,你也是裴家派来的庄头把式?为啥不和他们一起种?”
“哦,是这么个事儿,”
梁眠心中记着临来时苏露青对他的吩咐,一字不差的说道,“我家郎君很疼爱娘子的,自打我家大娘子想着要种花生,郎君就上了心,这不,干脆直接分了一半田产给大娘子,由着她安排去。要不是这种子晚来了几天,我们早都跟他们一起种了。”
张武侯跟着感叹,“真的啊,老张在这坊里种了这么多回田,确实没见过哪家像你家郎君娘子这么恩爱的,这就叫那个啥,家和……啊对!家和万事兴!”
“哎对!就是家和万事兴,我家郎君对大娘子的好,那真是好得没话说!”
说话间,张武侯也在一旁帮着种了一垄,等全部忙活完,太阳也快落山了。
张武侯张罗着要留梁眠几人吃完饭再走,梁眠客气婉拒,趁着暮色赶回乌衣巷,向苏露青复命。
“……大多数田里都种满了麦苗,名义上在骆泉名下的田里也都种上了,那片田归张武侯一家操持。张家两个儿子已经在田边搭了个简易木屋,这些天忙的就歇在田边的屋里,连多走一段路回家的功夫都没了。”
梁眠说到这里,跟着又摇摇头,“这几日属下带人留在开明坊内,本想找机会探探情况,不想坊内因着春耕的原因,人数比以往多了数倍。这些人全都守在田边,暂时还找不到机会接近那些田地。如今要想只用眼睛看来辨别种下的究竟是麦苗还是栗缨,恐怕需要找个对栗缨非常熟悉的人才行。”
对栗缨非常熟悉,且还能在京中找到具体人的,只能是从绛州押来的那些人。
梁眠说完这话,观察一番苏露青的神色,继续说道,“苏都知,此事恐怕还要和大理寺那边打声招呼,你看这……?”
这件事和之前的提审不同,需要将人从牢里带出来,带进坊内,不但要确保全程无人察觉,还要防着带出来的这人动心思坏事。
怎么想都是……难办啊。
梁眠眼巴巴看着苏露青,眼里意思明显:
这事儿,别人谁去都不好使,只有与大理卿成亲且和睦相处过这么长时间的苏都知亲自出马,才行。
苏露青却没注意梁眠的目光,她正低头看着自己刚刚写在纸上的几个名字:
何璞、屈靖扬、襄王元汾、靳贤。
梁眠也跟着往纸上看去,看到这几个名字,也皱起眉头,开口说道,
“长安的这几个官员,相互之间或多或少有些关系,但唯独襄王,明明身在绛州,与长安并无联系,在其中却像占据着关键位置似的。”
“而且,如果不是陈御史在绛州出了事,引来朝中关注,恐怕京里到现在也不会知道,襄王早已掌控了绛州的探事司,要举兵谋反了。”
她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
梁眠想了想,“原本我还以为,襄王伏法,就能找到那本账簿,乌衣巷一直在查的事就能有结果,可以复命了,但没想到,账簿竟然根本不在绛州。”
“襄王府、夏家都被我们搜了个底朝上,谁知道最后能够确认的线索,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靳御史这里,看来绛州是个障眼法、替罪羊,关键还得揪出靳御史背后的人才行。”
她听到这里,面上带出赞许,“嗯,你说得不错。那药的事,查得如何?”
除了那天以外,她并没有听到任何关于靳贤发病的消息,又查过给靳贤看诊过的郎中、靳府中的仆从,得到的回答都是,靳贤没有任何会不是发作的旧疾。
因此答案是什么,不言而喻。
梁眠回道,“此事查问的隐秘,暂时只从这段时间的行踪上推算,其他人暂时都没发现什么异样,只有医官刘贵,曾在半个月前去过城隍庙。”
城隍庙每月逢一、二、九、十便有庙会,不光是长安城中的百姓常爱往城隍庙去,京畿一带的百姓也时常会选个日子来赶庙会。
不过……
“刘贵去城隍庙的时候,城隍庙没开庙会。”
“那他是怎么说的?”
梁眠回想片刻,“他说家中幼子恐是中了邪,他去城隍庙请一枚平安符。”
说到这里,他接着说道,“属下也是因此觉得其中有些蹊跷,论理,京中华严寺的符箓最为灵验,再不济也有兴国寺、洪福寺。刘贵的幼子算是他的老来子,他对这个幼子极为上心,怎会舍近求远,专门跑城隍庙一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