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因怕景真后怕,没有告诉他那人是妖,只让他快回去收拾。
慕容铮推开房门,果然见获鹿正坐在桌前等他,向他道:“怎么回事?”
慕容铮在他身边坐下道:“想要一头鹿而已嘛。”
红衣男子三百年前在燕赵获鹿镇化形成人,取地名为己名,便叫获鹿。
十几年前他在极原山福地寻到了一头九色鹿,以为与自己名字暗和,一直视为珍宝,此时让慕容铮说的像不值一钱似的。
但获鹿也不觉得有什么,面上完全是一副长辈面对纨绔后生的无奈模样。
“我是问你怎么回事。昨天晚上连夜焚符把我叫过来,就为了这个?还有,你骗人小姑娘干什么?”
慕容铮道:“她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我在找机会拿。”
获鹿:“她是谁?”
慕容铮道:“玉娇客你听说过没有,道门中最有天赋的后生。”
获鹿摇头:“没有。”
他兴趣使然,这些年遍历南北东西,一心只寻找奇珍异兽,能载人的,能打架的,收集了许多。却不喜欢过问人间事。
慕容铮眼中现出一抹鄙夷,道:“孤陋寡闻。”
实则从前他在极原山也不知道有这号人,只不过一路走来,他现在觉得谁没听说过这三个字,实在大不应该。
他又补充道:“二十岁突破天重境,真弓浪客是她灭掉的,这你都没听过?”
获鹿的重点却在“二十岁”上,沉痛地叹息,伸手想给自己倒口茶顺顺气。
慕容铮伸出短笛架住他道:“净手了吗?”
获鹿注意到他笛子上的小字,说道:“对了,老四新给我打了把笛子,你也给我写几个字。”
说着拿出一支铁笛来,和慕容铮给周南因那支用料相同,只是造型更为古拙。
他口中的老四,指的就是天梁。而获鹿本人,则道号天机。
他六人同于琼州孤岛学艺,情谊深厚。但他们并没有向道君行过拜师礼,所以不以师兄弟论交,只以俗世年纪排了大小。
获鹿化形前后加起来一共活了八百多年,自然是大哥。
慕容铮行六。
老四天梁精擅机关术,日常就喜欢打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周南因盲杖上的铜箫铁笛都出自他手。
慕容铮接过笛子问:“写什么?”
获鹿起身在窗边踱步。
“就写……唔,就写……嗯……你看写点什么好?”
慕容铮拿出刻刀,垂下眼睫,很是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缓缓走下去。
末了获鹿接过笛子,念道:“俗务杂谈休相扰,世事浮名任一边。”
笔意顾盼,舒朗通透。
“好,好,我喜欢。你也就这笔字还能勉强配上你这长相,人品嘛,哼。”
他手指抚着笛身上这两句话,显然极合自己的心意。又问:“你笛子练得怎样了?”
慕容铮道:“有所进境。”
“我来听听。”
另一边周南因梳洗好,出门去等,忽听慕容铮房中传出一阵断断续续的笛声,其间夹杂着刺耳的破音和混乱的杂音,当真是……
呕哑嘲哳。
阿鸢轩伯等人都是见怪不怪,该洗马的洗马,该套车的套车。
好在那魔音没一会就停了。
很快,屋内又传出笛声,这次却是娓娓动听,曼妙幽远,仿佛将人的心魂都引领到山林之中,愈走愈深。
周南因心中自然而然地生出一幅画面,有山崖有朗月,有雾岚有林海,还有在她身旁开解她的少年,只是那人的面容却是模糊。
很快妙音也停了,又换上了魔音。
往复几次之后,房门开了,慕容铮一个人走了出来。
众人在客栈外汇集,他道:“出发吗姐姐?”
周南因忍不住问:“景真,是你在吹笛吗?”
慕容铮轻咳一声,在众人里挑挑拣拣地看了一圈。
阿二道:“是我让木少爷教我吹笛子来着。”
周南因向慕容铮笑道:“吹得真好。”
她怕阿二受到打击,又向他鼓励道:“学得也不错。”
慕容铮丝毫不以为耻地向阿二道:“好好练习,太难听了。”
阿二躬身道:“是,是。”
大家商议行程,周南因道:
“往襄阳去,晚间走到哪住哪。你说呢,景真?”
不知不觉的,她现在遇事喜欢和慕容铮商量。
慕容铮举目南望,问她:“姐姐,你怕那些人找到你吗?”
周南因摇头道:“我有绝对的把握能让你安然离开,没什么好怕的。”
她现在有一种人在谷底、破罐子破摔的慷慨无畏。
慕容铮向轩伯问道:“再往南经过天池山,有什么好的住处吗?”
轩伯看他的眼色,试探着道:“天池山上有个小唯弗,据说是……据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