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梓林终于忍不住啜泣出声,跪了下来抱住司马寒山的腿道:“徒儿无能,但愿意将自己的阳寿尽数让给师尊。”
司马寒山枯硬的手抚上他的脸,说道:“不必,现在这样很好。”
“从前总有人说为师年纪大、心眼小,如今时日无多,反倒将许多事都看开了。是啊,活了这么久,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他浑浊的眼又向建康望去。
“你看这皇城,从前我只看到那是人间至高所在,帝道寄身之处,可此时此刻,我才看到了千门柳,看到了上苑花。”
“这很好,我已经三十年没出过建康了,还想趁活着再去北方看一看。”
“只是这杏林宗就要交于你了,你可愿意?”
萧梓林无声地重重点头。
司马寒山将他拉起,拿出两本书册交在他手中。
“这是我师父所传《脉经》和我所著的《寒山论》,你天赋极高,细心研读,假以时日,或可超越为师,真正做到‘无不可医之病,无不可活之人’。”
“望你光大杏林宗,广济苍生,至于司马氏,你,随心吧。”
萧梓林坚定道:“弟子一定承师尊之志,毕生护司马氏周全!”
司马寒山却已不在意了。
他向北望着,好似在看着建康,又好似越过建康,看到了洛阳,看到了当年的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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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周南因终于醒了。她一睁眼就猛地坐起,去摸佩剑却只摸了个空,望着身处的房间一阵恍惚。
床头铃铛感知到气息自动响起,萧梓林推门进来,看到她后笑道:“既然醒了,就起来吧,刚好能赶上饭时。某人每一顿饭都亲自整治,就为了你一醒就能吃,今天这一次总算不用白忙活了。”
第86章 我还是最重要的?
周南因灵力内查,感受到自己恢复如初,眉端染上喜色,她翻身下床,问道:“萧师兄,你救的我?”
萧梓林重又替她诊脉,边改药方边道:“是我师父,一只狼妖驮你来的。”
周南因回想着晕倒之前的事情,有些难以置信。
“他怎么可能突围的?”
“据他说有天降神兵。”
周南因虽是道教弟子,却并不相信会有天神来救她,她轻笑了一声。
“我要见见他。”
经历了空性一事,她心中实在很怕再有人因为她而受伤,迫切想知道是谁救了她、那个人又能否全身而退。
萧梓林道:“我已经替你问过了,白狼妖当时慌着,记不太清那人长什么样了。也派人去河南郡外找过,只有那些亡命邪修的尸体。”
周南因沉思着:“他们死了?莫不是哪位前辈?”
萧梓林:“或许吧,你们惊动了哪位隐士高人随便一出手,就把你救了。暂时别想那么多,好好修养。”
门外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周南因愣了一下,之后眼波中神采大盛,扶着桌子站起,正对上那人提着食盒迈入房中。
慕容铮已经恢复了锦袍玉冠的模样,神色也是淡然,直到见到周南因,才顿住脚步,朝她温柔一笑,静静地看着她。
“景真。”
周南因轻唤了一声,胸口漫过无比的安心之感,慢慢灼热了眼眶。
慕容铮微笑点头,转而看了萧梓林一眼。
萧梓林道:“看我干什么?看我我也不会走。”
慕容铮挑了下眉一幅随君便的表情,将食盒放在桌上,转而拉起周南因的手问道:“你感觉怎样,想吃东西么?我做了几样你平时爱吃的,但不知口味如何,你尝尝。”
周南因奇怪他竟然会下厨,但更奇怪萧梓林的语气。
他这个人自小规矩仁厚,与人说话向来恭谨有礼。但他刚才言语之中满是自由随性,就连和她还有王韶雁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随意过。
她去看他、萧梓林便也向她道:“都说了看也不会走。”
“好,不走。”
周南因轻声一笑。自从萧梓林向她表明心迹后,虽然二人很有默契的都不再提起,但周南因心中始终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了层隐形的隔膜,直到此刻才真正放松。她道:“其他人怎样?”
“司州自然是丢了。其余人……折损了一些,各宗门都在别院修整。”萧梓林忽而眼圈有些红,咳了一声继续道:“对了,太后送来了你的鹤印……希望你……”
周南因与他一起长大,知他四处行医生死见惯,从不会为其他人的命运动容,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的人寥寥无几。她盯着他问道:“王师姐呢?”
萧梓林未应。
周南因抬手间灵气涌动,挂在床头的剑自动跃起飞入手中,她抚这剑身上篆体的“天女”二字,声音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