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战一触而起,众人一哄而上都在围攻她,但力道却分明有轻有重,其中几人看似攻得紧,却处处暗自留手。
周南因对战向来敏锐,剑锋所过,杀伤的都是对她真下死手的人。
但凡是群体,就有可能人心不齐。她只能尽力让一部分人动摇,为自己争取生机。
可今日不同以往,她现在实在太弱了。
片刻之后,为首之人咒成,轻叱一声:“血破!”
周南因顿觉浑身气血翻涌,不得不倚着剑锋停了下来,耳鼓砰砰震响,再下一刻,她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白狼低吼着冲到她身边,将她护在身下。但他面对这些人,却在兽类的本能恐惧控制下,不自禁地牙关打战,浑身颤抖。
有人持刀要砍,却被为首那人抢先一刀割掉了头颅。
他一边出手伤人,一边道:“攘外先安内。你们几个既有了异心,都去下面亲自给主公道歉吧!”
等他解决完最后一个在刚才心存动摇之人,这才回过头,随手将白狼拍出丈许远,对着晕倒在地上的周南因抽出佩刀。
手起刀落时,天外一道青光急速降下,带着锋锐的剑意撞飞了刀刃。
青光之后,一位身着写意水墨道袍的俊雅少年落在周南因身前,浅淡的眼眸没有看向任何人,而是落在烧毁的储物灵袋上。
那里收着他曾给周南因的一张传讯符。
为首的黑衣人认出了他,冷然道:“庾真人这是从哪赶来送死啊?”
他虽亲手清理了几名同伴,但此时剩下的人也足以围攻死一位天重境的高手,并不会将地重境的庾霜意放在眼中。
庾霜意没有答话,回身抱起周南因放在白狼背上。
他抬起手,在半空顿了少顷,还是落在她脸上,擦掉灰尘,替她理好散落的鬓发,向白狼低声说道:“走,去杏林宗,找萧梓林。”
黑衣人道:“凭你也想救人?呵,那就先杀你,再杀她。”
回答他的只有雪亮的剑光。
白狼驮着身上的人,向着东南急速奔去,将冲天的灵光和邪气甩在身后,离那场斗法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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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北方打得再乱再凶,建康城内始终是一片富庶清平。
城外杏子林,一座位于边角处的雅致小观中,司马寒山盘膝静坐,那张看不出岁月痕迹的脸上只有淡漠。
“杏林宗的规矩,谁也不能干涉弟子行医施救。你想救她,去就是了。”
萧梓林跪在下首,双眼通红。
“她筋脉受损,胸骨碎裂,又中了邪法血破,一刻也等不得了。弟子实在无力回天,求师尊出手!”
司马寒山道:“为师有为师的规矩。”
萧梓林摸出符盒,在符纸上写下周南因的名讳生辰,双手奉上。
“恳请师尊焚香。”
司马寒山睁开眼看他片刻,默然起身,在桌案之上的香炉里焚起三支高香,又隔空取过符纸焚化。
案台之后没有天地,没有三清,只有一面晦暗的影壁。
两个人的目光都盯在逐渐成型的烟柱上。
很快,烟气四溢。
萧梓林瞳孔震了一下,膝行两步,叩下头去,砰砰有声。
司马寒山道:“为师从不破例。”
萧梓林滞了很久,声音梗塞地道:“徒儿愿意听师尊的话,娶南平公主为妻,终身为司马氏之臣。”
司马寒山淡漠的神色终于有了一瞬松动,望着烟幕,眉头深锁,似在做着什么困难的决定。
小观门外,有人语声戏谑地道:“终身大事当凭心而求,将其当做条件娶了不喜欢的人,将来岂不是要憋闷一辈子?”
萧梓林愕然回头,正见到慕容铮款步进来。
他黑发披散,以锦带随手系住,外着一件深黑色的丝锦罩衫,这一身打扮搭配可说并不高明,但他靠在观门上,仍让人觉得松弛又矜贵。
萧梓林没有去极原山,上一次见他还是在南阳城外的马车中,此时微微语塞。
“你……”
司马寒山与他倒是打过交道。
他眉头皱得更紧,冷硬地道:“慕容尊主难道不知道‘主不引,宾不至’的道理么?”
话中不欢迎的意思很直白,但慕容铮不以为意,只道:“司马宗主从不破例?”
司马寒山道:“自然。”
慕容铮笑了笑,抬了抬头示意他看身后。
司马寒山猛然回头,才发现不知何时三缕香烟俱已笔直向上。
萧梓林喜道:“师尊,烟直了!”
司马寒山对那烟气感知了许久,哼了一声:“自顾不暇,还有闲心管别人!”
他撇下二人,挥袖出观。
萧梓林想要跟出去,路过慕容铮身边时敏锐地嗅到了血腥气,他侧目道:“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