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牢记王韶雁的嘱咐,死不松口道:“王师姐在天池山就同我分开,回王家了,据说是王太傅思念爱女,叫她回去住几日。她有几张符纸落在……”
庾霜意道:“周真人,家师原话:她在那些乡野地方同你混在一起也就算了,如今到了建康,这么多宗门世家的眼皮底下,也要如此吗?你现在的名声……”
王宗主说的是:你现在的名声,怕不大好吧!
庾霜意默默看了她一眼,将后半句话留下了。
可周南因还是一下猜到了话里的意思。
她道:“王宗主多虑了。首先师姐不在我这里。其次,我在山野间住上几日就走,谁也不会惊动,名声好与不好又有这么影响?”
庾霜意道:“中秋法会,周真人难道不去?”
这次法会是皇家牵头举办,佛家道家同台论法斗法,与会宗门上百,围观人众过万,可以说是盛况空前。
任何一个修行中人只要听说了,就绝不愿意错过。
周南因当然也不例外。
只是,一来她眼盲,就算去了也看不见什么。二来褚望北之事一天没有结果,她就揪心一天,所以一直没怎么关注过。
她道:“我未必会去。就算去了,也只会在人群中悄悄听一听,不会露面,更不会连累王师姐的名声,请王宗主放心。
庾霜意眼中闪过疑惑,说道:“是么?家师的说法,同周真人的自话倒是有点区别。”
周南因道:“什么意思?”
庾霜意好一会没说话,再开口却道:“你确定王师姐不在这?”
“我……”
“周真人也可以到里面去考虑考虑,我在这里等你。”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庾霜意这么说,其实就是让她去同王韶雁商量了。
周南因向他感激地笑笑,快步转向内院。
她找到王韶雁,将与庾霜意的对话简单复述了。
王韶雁皱眉道:“什么叫‘家师的说法与你的自话有点区别’?最讨厌他们这些说话不说清楚的人!”
周南因道:“师姐,你确定不回去吗?静虚宗现在也已到了建康了,王宗主说不定正在生你的气!”
王韶雁:“我回去了你怎么办?”
周南因道:“没关系的师姐,有丹女她们在也是可以的。”
王韶雁立刻凶了不少:“你说什么?!你说有没有我都没关系?说她们和我是一样的?”
周南因柔声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王韶雁往外面推她:“快去!说我不在。”
周南因只好又回到前堂,向庾霜意充满愧意地笑了笑,道:“王师姐确实不在这里。”
庾霜意果如王韶雁所言,不再说什么了。
只是他也并没有走,仍旧坐得端正,幽冷的眼眸垂着,过了很久,他道:“你恨吗?”
“嗯?”
周南因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大概是在说自己的事了。
她道:“你是问上阳宗将我除名的事,还是玉堂宗、太清宗指我谋杀的事?”
庾霜意道:“都问。”
周南因笑了笑,道:“从前我以为我没有怨恨,或者说不让自己有。”
“可我一位朋友告诉我,有人心伏恶犬,有人心蛰妖龙,有怨念,才是正常人。受了委屈,凭什么不恨?”
“只不过,我的恨意要向始作俑者、元恶真凶去发泄,而不是向着同门和道友。”
庾霜意道:“你哪个朋友?”
周南因虽然不太了解他,但觉得他清冷孤傲,不像是爱打听别人私事的人。
而且她也不想说,便只是笑了笑。
庾霜意没得到回答,并不再问,站起来理了下衣摆,说道:“这是我的传讯符,万一你再遇到王师姐,给她一张,告诉她有事联络我。”
周南因:“好。”
庾霜意仍是垂下眼,目不斜视地出门去,没有御剑,修长的人影闪了一闪便不知消失在何处了。
周南因摸起他身旁小几上留下的传讯符,才发现是两张。
她正揣测庾霜意的意思,王韶雁冒了出来,看了看道:“小庾的传讯符?”
周南因点头。
王韶雁:“你一张我一张。”
周南因将两张符一并交在她手中:“我可能没有什么事需要联络他。”
王韶雁还是塞回了一张,说道:“以备不时之需嘛,他这个人还是够意思的。走啦,睡觉去。”
*
谢家位于建康城南的乌衣巷,秦淮河风光极盛之处。
那里是贵族与权臣的集居地,随处都是高门大宅,宝马香车,白日里画檐如云,夜晚上灯花璀璨,辉映着秦淮的千古风流。
的确如王韶雁所说:在这里,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虽说是家宴,但谢氏的重臣名流几乎都到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