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周南因受伤不轻,正好合用。
马车中的阿鸢看得血气上涌,不停搓手。“漂亮。”
只有一人身上的穴道仍是点偏了,他虽然没有被迫丢剑,却也觉得被打中的位置奇痛无比。心中对周南因生了些惧怕,转而去抓慕容铮。
还没等奔到慕容身前,就被竹竿猛地抽在背后,强横的劲力直接将他拍飞了出去。
可周南因也因这一下救急,肩头被上咸子划了一剑,鲜血将素白衫袍一点点浸染。
玉堂宗的人见她受伤,都如法炮制,有大部分人朝着慕容铮去了。
慕容铮站在场地当中,倒是不闪不避。
周南因却不敢以他涉险,勉力听着那些人的方位,围着慕容铮给他解围,出手更急更狠。
这样一来,不免陷入被动,僵持了一会后,被人掌风扫到,经脉上真气一滞,刚才中的毒带起下腹处一股火一样的热意。
她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准头一偏,竹竿迎上剑刃,断了。
此时拂尘上的尘尾也大多被玉堂宗的人削落。
新伤旧伤一起痛。
而她最忌惮的高讼子还没出手,只在牛背上远远看着。
慕容铮扫视众人一眼,向她伸出手,想要拉她起来。
阿鸢将重剑缓缓抽出,只等慕容一个手势,就飞出去打架。
可周南因却忽然将拂尘手柄重重甩出,逼退几名玉堂宗弟子后,那手柄自高讼子身边倏地飞过,插进林中地上。
等那几名弟子调整身形,准备急攻的时候,却一个个都定住了。
此时周南因正缓缓站起,右手横持半截竹竿,左手高举,手中捻开了几支细小的金针。
她不说话,却有玉堂宗的人喊起来:
“雨打飞花。是雨打飞花!”
“玉娇客。她是玉娇客!”
雨打飞花是那金针的名字,而玉娇客,正是周南因的道号。上阳宗第十七代弟子,玉字辈。
大部分道号除辈分字外,都是单字,譬如莫宗主道号高乾,他师弟道号高讼。但也有部分人号双字,比如周南因这种,甚至还有号三字的。
全看师父如何取了。
慕容铮便收回半路上的手,负回背后,眼中噙着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玉堂宗弟子们惧怕的模样。
上咸子怒道:“长他人志气!管她是谁,她伤得不轻,上!”
其余弟子则是犹犹豫豫,有的想趁机重伤周南因,有的则惧怕她手中金针不想动手。
这时高讼子道:“都停手。”
众人答应了一声,各自收剑,只是仍将二人围在中心不曾退开。
高讼子道:“早就听说上阳宗玉字辈有一位少年奇才,颖悟绝伦,年纪轻轻就已身负通天修为,跻身天重境。今日得见,幸会!”
中土玄门曾经并无境界高下之分。
但东汉末年兴起的“清议“之风,在晋朝发展的蔚为大观。官僚士大夫们往往通过清议来品评人物。
黄老道家向来同士家走得很近,很多年前,各宗门仙首曾受邀参加过一次士族“清议”。
议着议着,有人突发奇想,不如将道门中的成名人物也来排一排。
于是便按天、地、玄为序,排出了三重境界。
玄重境排了约有百人。
进入此境,才算在修道路上真正登堂入室。
此境中的人,往往因为所学杂而不精;或者道心不坚,不够努力;亦或单纯是天资所限,而不能排入地重。
地重境人数便少得多了。只有二十几人。都是各门派的耆老或者年轻翘楚。
周南因的师父元冲子就是地重境。
天重更少。
最初寥寥不足十人。
这几人的名字,在当时道门中都是雷霆贯耳般的存在。
玉堂宗的莫宗主便是天重境。
虽然实战当中,影响战局的不仅仅只有修为。临敌经验、心态、对兵刃的纯熟程度,都可能左右胜负,地重境也不是说绝对胜不了天重境。
但天、地、玄的境界划分,还是让大家对道门中名人们的实力,有了个大概的区分。
这些年政权更迭,时过境迁。道门中这一传统却保留了下来。
在周南因很小的时候,曾经问过她师父。
为什么道门子弟千千万,玄境以下的便不排境界了呢?
那时元冲子说:“你以为清议会上的仙首们吃多了没事做吗?南因,你记着,道门虽然公平,但也残酷,修为不够,连让人品评你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当时的周南因自觉连玄重境的边儿也摸不到,沮丧地说:“可这些修为不够的弟子们也想要互相比一比的。”
元冲子便笑着道:“乌龟和王八比快,有什么看头?”
周南因幼小的心灵曾被师父这个比喻深深伤害过。自那以后,苦修不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