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英闭着眼睛,他何曾不知道白奉想知道什么:“死的人太多,我躲在死尸堆中,金玉开对自己太自信,没有想过去看自己杀过的人。我是这样逃出来的。”
白奉沉默了,若是端英和金玉开是两败俱伤,他或许会松一口气。但照端英所说,金玉开半步化神的实力名副其实。而今夜过后,这件事无论成与不成,都必定会引起金玉开的敌视。
为了一道魔尊传承去惹怒金玉开到底有没有必要?
白奉为了这道“血河逆练”付出了太多的心思,甚至连用来承受血河逆练的代价都准备好了,要他半途而废,实在不甘心。
无声的恐惧在窸窸窣窣地脚步声中蔓延。
唯独江研是不觉得害怕的,他在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上行中,想的是等到师弟也半步化神时,一定比这个金玉开威风多了。
中川殿仙乐渺渺。
白衡饮了一夜的酒,桌前的餐点完好,基本没动几筷子。他想要多看沈晏清几眼,又怕自己看了就舍不得挪开,这太失礼,他不能这么做。
可发自内心的欲|望是如此的强烈,让他无从抵抗。
犹豫的煎熬使这场晚宴变成折磨,但一想到自己竟然能和心上人同处一片天幕下,这折磨于是就成了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上几级中,王重岳看着坐在白家首座的白衡很是迟疑。
白家次序虽然确实下跌不少,但毕竟有着仍在闭关的白阳成和白奉、白衡三位元婴修士,天清门第一的位置是坐不稳了,总不至于跌到第七去。
今夜此举是他故意为之,他想到白奉或许会在白家人的愤慨中向他质问或者发难,倒没想过白奉竟会不知所踪。
五个身穿青衣的年轻弟子自中川殿的侧门,神色匆忙地绕到王重岳的身边。其中一人附到王重岳的耳边,轻声道:“白奉长老晚宴前和他的弟子江研下了天清门,到了南陵城的医馆里,在里面待了好一会儿,现在又出来了,还叫几个人抬了个伤患,看样子是要往中川殿来。”
这人说话的声音极小,除王重岳外的人,仅能瞧见他嘴唇微动,却听不清他说了什么,更是察觉不到传音的波动。是天清门的一门偏法,专门用来防范他人解传音术偷听。
王重岳有点摸不准白奉在卖什么关子。
这传话的弟子继续小声说道:“那伤患头上盖了布,瞧不出是谁,不过边上了跟着端英真人的弟子宋阳秋,那宋阳秋和……和太墟天宫的这位使者长得一模一样。”
王重岳早就心中有数沈晏清的身份,听了这个消息倒不意外,心想:当初昆仑剑宗为解凌霄心结,确实是煞费心思,可惜了,迟了一步,原来这沈晏清早在太墟天宫内被囚为禁|脔。那也难怪凌霄剑尊千方百计仍寻不到他的下落。
他想得更多,两百年前凌霄已是剑尊之姿,明鸿还只是半步化神。
而区区两百年,凌霄因心结陨落,那场无数人神往称赞的惊鸿一面成了一把温柔红尘刀。只是不知道,这场光明正大的暗杀行动中,持刀的杀手究竟是使凌霄一见倾心的沈晏清、是假意忍让运筹帷幄的明鸿天君,还是迟迟不肯放下的凌霄剑尊,亦或者是这三者共同组成的玲珑棋局。
传话的弟子见王重岳神色微动,以为他在忧心白奉要施展什么诡计,问道:“弟子猜测恐怕白家要和白奉长老里应外合的闹事,要不要派人去将白奉长老拦下了?”
“阻挠什么?”王重岳微笑道:“我从来不怕他做什么,我只怕他什么都不做。这正合我意。”
第175章
白奉一贯以来知道自己的师兄王重岳是个十足的阴险小人、极善伪装的伪君子,他重回中川殿,一路上提防着自己的师兄暗施诡计,提心吊胆了好久,直到山门前才勉强安心。
等抬着端英到了中川殿,计划成功了一半。
其时中川殿内喧喧嚷嚷,白雾飘飘,弦乐之声若隐若现。
席上美酒是中域之最的千金笑,想要化去酒力非得极高深精纯的法力不可,自首席往下,越偏离中心的地方,不少人已喝得酩酊大醉。
步入中川殿,两个走路轻飘的少男少女打闹着从雾气中穿过,差点撞到白奉的身上。
白奉冷瞪他俩一眼,便吓得人不知所措。
气波荡开殿内用以暖冰凝开的冷雾。
这股不伤人的气波中暗含了白奉一丝玄冰法力,冷不丁地将人激得从暖融融的酒意中半清醒过来。
他走在最前头,先撞上奏乐歌舞的乐队舞者。如此入殿,白奉本以为这些用以娱乐的歌伎舞女会当即四散逃去,没成想他领着人每走一步,前程的人虽有意避让,歌乐舞蹈依旧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