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确实挺好的。”于苍染看了看四周,大殿、庭院、石像全都寂静无声,竹林密密实实地遮挡住天空,前后左右上上下下,都没有别人,简直就是个与世隔绝的自然秘境。
“说吧,你不想让我走,是为什么?”他单手撑在柱子上,问道,“还有,陆王殿下是谁?”
池落还在生气,耍脾气道:“我跟你说了你也不信。”
于苍染笑笑,把他过长的额发拨开,看着那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说,“说说。”
池落打开他的手,“陆王殿下是冥王,他说你阳寿将尽,就是要死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所以……”
于苍染当然不信,顺着他的话问:“我什么时候会死?”
池落:“明天晚上七时七分七秒。”
于苍染:“这么精准?”
池落点头道:“嗯,我还知道地点呢,在你博物馆的工地。”
于苍染皱了下眉,博物馆明天举行开工仪式,虽然他不信这些,但工程负责人还是选定了吉日和吉时,为了讨个平安和彩头,就是傍晚。
前几天视频的时候,他跟池落聊过这些。
怀里的人别着脑袋不看他,长发盖住了表情,没了刚才骂人和挣扎的气势,手握着拳,半推半就地挡在他胸前,看上去很软。
“我不会死的。”于苍染说道。
他很心疼池落,这个小疯子为了留他在身边,把信息胡乱拼凑在一起,脑补出一系列的事件,不仅自圆其说,得出了一个荒谬的结论,还信以为真了。
这是典型的癔症症状。
人要是真的能知道死期,那世界不就乱套了?
池落本来还抱有一丝希望,听他这么说,撇撇嘴道:“我就知道你不信。”他发现这人表面上温文尔雅、很好说话似的,其实骨子里又固执又霸道。
面对癔症患者,最好的方法就是安抚,于苍染温柔道:“我的意思是,我不会离开你。”
“……”池落知道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话,心底涌出深深的无力感,“嗯,所以你听我的,留在这里。”
“无妄寺外的结界能保护你的安全,还有后山的……”他情急之下指着后面高耸连绵的群山说,“冥王,冥王帝君会保护你,鬼差进不来,谁也不能带你走!”
“真的!你相信我,信我一次好不好?”
“你去了会死的……”
“会死的……”
“信我……”
……
“你命太硬,克死了你爸爸,你妈妈也会死,还有你妹妹。”
“你得信,这是命。”
于苍染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是他外公苍老却尖锐的声音。
他爸爸刚刚车祸去世,外公在灵堂里拽着只有九岁的他,当着所有来吊唁的人,大声斥责道:“我早就说过,这孩子命太硬,你们没人信我的,现在好了吧……”
爷爷把他拉到身后护着,怒气冲冲地跟外公争论着什么,于苍染完全不记得内容了,只记得妈妈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怀里抱着还是婴儿的青岱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灵堂里灯光很亮,明晃晃的,满屋子都是白菊的苦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于苍染身上,目光中有嘲讽有同情,但更多的是看热闹。
“我不信!”他挣脱爷爷了手,冲外公吼道,“你说谎!不是命!我爸爸不是我害死的!我不信!不信命!”
爸爸去世后,妈妈的身体每况愈下,爷爷也病了,集团公司渐渐由舅舅接了过去,这个家开始变得摇摇欲坠。
小时候的于苍染曾经认真思考过,到底是不是他的问题。
他想不通,便去证明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命……也没有所谓的神和鬼。
后来他做到了,母亲生病去世的时候,外公那边的亲人对他指指点点的时候,他也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池落焦急地剖白,在他经年累月塑造的意志面前是徒劳的。
“池落。”他开口打断道,“我不信命。”
他直言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去参加开工典礼。”
十几年时间里,他想通了,外公之所以会把父亲的死归咎在他身上,就是为了能让舅舅顺利进入于氏集团,控制于氏集团。
老董事长,他的爷爷,只有他父亲一个儿子,老董事长百年后,他所有的股份都会给于苍染。所以外公和舅舅才会千方百计地诋毁他,最好还能让他在自责中一蹶不振。
他想通的同时,也发誓,要夺回于氏。
池落有一点说的很对。
他有很深的执念。
池落沉默了很长时间,于苍染知道他的话很伤人,柔声解释道:“博物馆的项目对我来说很重要。”
池落用尽全身的力气推了他一下,跳下台基,跟他面对面站着,恼怒道:“什么都对你很重要!诸泰镇很重要,安宁村很重要,都特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