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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刚开始沈忆寒觉得这里的时间流逝速度,似乎和外面没什么区别,后来他开始把这一切当作真实,又觉得它实在太快。
快到他还没做好准备,即便已经一次又一次的想办法延长了母亲、爹爹的寿数,还是要面对和接受他们的离开,还是要眼睁睁看着外祖父步入天人五衰之境。
即便只是梦中,生死之数,亦非人力所能左右。
沈忆寒又一次,如记忆中那样,一个一个的送走了他们,最后跪在灵前,茫然的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这里真的是梦吗?
倘若是真的梦……娘亲、爹爹、外祖父,为什么在梦中……你们也不能多陪陪我呢?
入梦数百年,他终于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点疲惫。
这次他没有再勉力维持清醒,干脆放任自己在沈望霞灵柩前喝得大醉一场。
“光阴百代……过路人……忘却……忘却我是梦中身……”
他斜倚在桌脚旁,迷糊了一会儿,本能的伸手想要去捞方才放下的酒坛,却捞了个空。
沈忆寒不死心的又捞了一次,这次酒坛没捞到,却抓住一只剑茧分明五指修长的大手。
“沈濯,你醉了。”
沈忆寒眯了眯眼,努力看清眼前的人,半晌才将他认了出来,微红的俊朗面容上露出笑意来,松开了方才抓住云燃手腕的那只手,两手一起捧住他的脸,凑近上来——
那双柳叶似的弯弯眼睛此刻眼角带着一点薄红,像是透了水雾的桃花瓣,正在一瞬不错的看着他。
那眼神云燃从未在他身上见过——那样带着恋慕的、亲昵的、充满脉脉情意的。
他的声音轻柔的像是一片云朵,忽然被风吹过,拂过他的耳畔。
“阿燃,你来啦。”
云燃喉结微动,在触及他的眼神时,却被烫着一般飞快的侧过了双眸。
“沈濯,你醉了……”
似乎强调什么一般,他又重复了一遍。
沈忆寒眨了眨眼睛,虽然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但还是继续那样看着他,那眼神缱绻至极,就仿佛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眼前人,于他而言,便已感到满足。
他可以就这样看着他,然后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若他肯将这样的眼神当作风月场上的武器,不知要坏了多少仙子女君的修行道行。
云燃觉得自己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沈忆寒捧着他脸的那两只手掰开:“这里是你外祖父的灵堂,你喝醉了,现在该回去休息。”
“好,那你抱我回去。”
沈忆寒笑吟吟的看着他说。
于是那两只刚被掰开的手,又顺理成章的缠上了云燃的颈侧。
“……”
云燃只能任他这样揽住脖子,把沈忆寒打横抱了起来,回了住处。
刚一进了那院子,沈忆寒又道:“我想沐浴……”
云燃脚步顿了顿,最终却还是没有在院落里两泓灵泉前停留,径自进了房中。
沈忆寒被他忽视,不满道:“我说……我想沐浴,你为什么不理我。”
云燃把他放在床上,弯下腰替他脱鞋。
“等你睡醒,醒了酒再沐浴不迟。”
“不沐浴怎么睡觉……”那醉鬼如是道,“而且……你不是在么……”
他语及此处,一把抓住云燃衣襟,把他扯近——
云燃没料到他会忽然来这么一下,猝不及防之下,险些失去平衡跌在沈忆寒身上,还好他反应足够快,这才险险伸手撑在了沈忆寒颈侧。
两张脸近在咫尺,近到云燃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流——一下一下小扇子似的朝他扑了过来,那呼吸中夹杂着醇厚的酒香、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浅香,那香气似乎是某种花的气味……
究竟是什么花,云燃却无法分辨。
沈忆寒又开始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了,但这次……云燃似乎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强迫自己从这满是沈忆寒气息的柔软床帏之中离开。
他放弃似的任由沈忆寒将他拉入软红之中,又抽掉了他后脑的乌木簪子。
两人躯体交缠着,一如沈忆寒最熟悉的那样,他搂着云燃的脖子,绯红的脸上笑意吟吟:“还是说……你不想帮我沐浴,是想做别的事……”
云燃看着他,声音低低的,却答非所问。
“你……在看谁?”
沈忆寒闻言怔愣了片刻,一团浆糊似的只会依据本能行事的脑子此刻因这短短一句话有些宕机。
这样的反应让云燃更加印证了心中那个猜测——
是啊,他们只是朋友,沈濯怎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从前百年,他从未如此,若不是将他错认他人……他怎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