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个发展,的确出乎了沈忆寒的意料。
他与云燃对视一眼,没有立刻出面阻止严柳,那头严柳已经将被他制住的黑袍弟子储物袋禁制破开,从中翻出一块黄铜色的小小八角阵盘。
“令主视你如亲子……你……咳咳……你竟然……”
严柳翻了翻那块黄铜阵盘,听见黑袍修士质问,却只从嗓子眼里溢出极轻一声哼笑,连半个字也不曾回答他,手下稍一用力,了结了对方性命。
这几个弟子境界虽不高,只在炼气后期与筑基之间,然而在同为筑基期修士的严柳手中却好像没有分毫抵抗之力似的。
沈忆寒看在眼里,对严柳的下手狠辣不知为何竟然并不特别意外,心中滋味却十分复杂——
临山把这孩子交给他,他原想着既然已经改变了那梦中一切发生的轨迹,能把严柳校回正道,倒也不必一定要杀了他。
然而如今看来,这小子实在是有些……天赋异禀。
好在现在看来,严柳加入洞神宫,并非真心真心实意做了他们的伥鬼,他显然有自己打算,沈忆寒略略一猜,也大概猜到了缘由。
他心念稍动,五指略一用力,那黄铜阵盘便被一道雪青色灵力从严柳手中夺过,又呼的一声没入了环绕在严柳身遭的无边雾海之中。
严柳一惊,他几乎没有分毫反抗之力,手中铜镜已被夺走,有人进来了——
可自己在雾海之外留下的那道禁制,却又分明没有发出半点预警。
短暂的惊疑不定后,他手心涔涔的冒出了一层冷汗,但仍然强迫自己努力恢复了冷静口吻,低声道,“不知何方前辈?若要此物……严某愿意献出,前辈既然并未动手,可见咱们是敌非友,不知严某可否有幸……一睹前辈真容?”
严柳这话语罢,似乎又觉不妥,赶忙拱手道:“前辈若有不便之处,严某不敢强求相见,自会离去。”
沈忆寒听得都有些佩服他了。
如此情形之下,这小子居然还能面色不改的计算利弊得失,倒也难怪能在短短半年之内,便混进洞神宫取得了对方的信任,又有贵人青眼相加了。
他按住了云燃,未叫他现身,只自己一个自雾海中走出,现了身形,看着严柳道:“从前的确是敌非友,你如今所作所为,却叫我不知到底该将你当成洞神宫妖人,还是故友托付给我的晚辈了。”
严柳闻听此言,瞳孔骤缩,他在城中暗巷时,便已隐约有似乎在被人窥伺的感觉,但灵墟城如今在洞神宫掌控下守戒森严,本来还以为是自己多心,此刻看见眼前之人,却无论如何没想到出现的会是他——
严柳哑声道:“沈前辈……是您?您……您还活着?”
出现在眼前的是沈忆寒,这仿佛大大乱了他的阵脚,严柳方才的临危不乱和镇定竟然都有些难以为继了。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沈前辈目光里那一点细微的失望,本能的便抿了抿唇想解释什么,然而此情此景说什么似乎都显得苍白,话到嘴边数次,却也只憋出来一句:“我……我知道前辈难以理解我如今的所作所为,但我的确……的确……”
沈忆寒道:“你的确该庆幸,我还活着,你不过如此微末修为,便敢在一群魔修之中搅弄风雨,可知今日出现在这里、看到你所作所为的若不是我,你就是再多处十条性命,也不够交代的。”
“我……”严柳无法反驳,垂目片刻,却又好像忽然意识到什么,抬眸看向沈忆寒哑声道,“沈前辈,您……您不怪我吗……”
沈忆寒闭了闭目,道:“我有眼睛,也有脑子,难道猜不出你为何冒险混入洞神宫?”
又顿了顿道:“你若真心为他们做事,也不会在方才有心放那三个弟子一条生路……我说的可对?”
严柳听着他的话,默然片刻,却没回答。
沈忆寒道:“这半年来,我遇上一些变故,自顾不暇,是我辜负了临山所托,放任你将自己置入险地,但既然如今我已脱身,当初临山将你托付给我,我无论如何不能不管,严柳,你是自己跟我回去,还是要我动手,将你带回去?”
严柳嘴唇颤了颤,听见“临山”这个名字时,神情终于似乎有了些波动,只是却不知为何似乎不敢对上沈忆寒目光,自始至终,只垂眸轻声道:“前辈,当日在南海的照拂之恩,严柳铭感五内,只是如今……我不能跟您回去,李大哥命悬一线,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洞神宫有救他之法,还请前辈成全。”
沈忆寒蹙眉道:“你李大哥含着的天极白蕊,只有十年功效,此事我自然记得,只是即便解铃还须系铃人,临山被长青丹剑所伤,解铃也该找长青谷,你跟我回去,我即刻递拜贴,亲自动身去长青丹宗请他们前来相救,这也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