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洗姑且将火气撤去大半,怀疑道:“你书中有写我?”
“当然有。”宋回涯真诚地说,“好事哪能少得了你?”
梁洗对二人之间的交情评价显然很刻薄……也很贴切,听她这样说,脸上的动摇顷刻退去,只剩下对她的否定跟讥笑,没好气地问:“你写了我什么?”
宋回涯有短暂的沉默。
梁洗下意识偏转了视线。
宋回涯换衣服的时候,那本书册被她随手放在了床头。反正宋知怯还不识多少字,她不担心被偷看。
梁洗刚起了心思,宋回涯都还没来得及动作,宋知怯已跟豹子似地蹦上了床,一把将那本书塞进怀里。又矫健地溜下去,跑到门口的位置,忌惮地瞪着梁洗,叫嚣道:“我师父从不骗人!你不信就算了,别想拿她东西!”
梁洗一怔,不知道宋回涯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找出来的小祖宗,讽刺说:“你师父放个屁你都要接着。”
宋知怯反驳说:“我师父不会放屁!”
宋回涯:“……”
梁洗大马金刀地坐着,不再管那张牙舞爪的小孩儿,继续对着宋回涯逼问道:“你怎么不说话?私底下不曾对我用过什么好词吧?”
严鹤仪一拍扇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头没尾地插了一句:“你不可能是宋回涯吧?”
宋知怯忍不住转过头,瞄了眼严鹤仪的傻样。
严鹤仪也垂眸看着她,想从她的表情中找出些蛛丝马迹,拧着眉头问:“是吗?”
宋知怯演技精湛,觉得他蠢得有趣,同样茫然地说:“啊?”
严鹤仪摇头,自问自答地道:“不可能,决计不可能!我花三百两买下宋回涯的画像,五官样貌与她迥然不同。”
宋回涯的定力骤然土崩瓦解,坐不住了,不再管梁洗的反应,高声问道:“什么三百两?”
严鹤仪从怀中掏出一张卷起的画像,慎之又慎地展开,举在半空。
宋回涯看着上面圆眼怒瞪,宽额阔脸,肖似活阎王投胎的人像,认真道:“你信不信我会打你?”
严鹤仪急于自证:“这可是我花三百两银子,从一江湖游侠手里买的!那少年还曾得过宋回涯一招半式的指点,算是她半个弟子!他真正的师父也是位声名鹊起的高人前辈,断不可能为了区区三百两作伪!”
宋回涯心情复杂。
宋知怯无比真诚地说:“你的脑袋敲起来一定是‘咚咚咚’,空的!”
梁洗觉得太过丢人,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我从未觉得哪里会比不过你,即便是武道一途,也早晚能压你一寸,但在收徒一事上,确实是你厉害。”
宋回涯同情说:“可是他非常有钱嘛。”
“出去。”梁洗挥挥手,让严鹤仪带着宋知怯先出去。
严鹤仪坚信自己不可能受骗,还要给她们讲讲那位少年游侠的名医师父在武林中是何等地位,被识眼色的宋知怯强行拽走了。
梁洗揉着额头,烦躁地思忖着该从哪里说起,最后先挑最紧要的讲:“你约我一同去杀谢仲初,你还记得吗?”
宋回涯摩挲着指腹,轻声问道:“我为何要杀他?”
梁洗头疼道:“我只听你随口提过,他知道你的一个秘密,还以此要挟你去无名涯赴死。你若生还,势必不能留他活路。”
宋回涯下意识问:“什么秘密?”
“你真是脑子进水了。”梁洗说,“一个能叫你豁出命去的秘密,你告诉我做什么?”
她生怕宋回涯误会,再次重申了遍:“我与你的关系,没好到那份儿上。不过是一起杀杀人、吃吃饭。不过我这人讲规矩,答应过你的事情,赔上命我也会做。”
宋回涯一时听得有些恍惚了。生死之交在她这儿是街边论斤卖的白菜吗?也且略过,问:“那你为何要杀谢仲初?你与他有仇?”
“没有。”梁洗说,“为了扬名。”
这解释太过荒诞,宋回涯险以为她是搪塞,与她对视片刻才明白这竟真是她的初心。
梁洗看出她表情中的惊讶,挠了挠头,觉得有些烦人,语速也变得急促:“他们杀别人不需要理由,我杀他们,为何需要理由?”
等了一会儿听不到宋回涯,梁洗又追问:“那你还要不要杀他?你都帮北屠杀叶文茂了,自然也不该放过谢仲初。”
谢仲初就好比是条毒蛇,他已经喷出毒液咬过宋回涯一口,即便宋回涯自己愿意酒释干戈,笑抿恩仇,也断不可能与他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