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肝肠寸断,仿佛被人生生削了层皮肉,心中已是恨极,奈何嘴笨,一句也说不过,只能求助地看向宋回涯。
宋回涯眸光幽深,带着风雨欲来的晦暗:“不慎打死,尸首总该要有一幅。总不是自己门下弟子犯了错,连交代都没有,直接把尸体都丢了。”
男人低垂着头,俨然一幅破罐子破摔的推脱态度:“这个……在下还真是不清楚。稍后着人询问。”
宋回涯没了耐性,说道:“也无事,你省些废话,直接将打人的那几个都叫出来,我自会与他们讲讲道理。就先从喜欢抽人巴掌的那个开始。看你反应,该认得吧?”
男子见二人油盐不进,面上多出几分燥色,看宋回涯的眼神也带上了些许露骨的怒意,压着嗓子道:“莫要得寸进尺!”
“这辈子没人教过我这个词。”宋回涯已憋了满肚子邪火,面上却笑得愈发和善,“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利嘴。满口獠牙胡乱攀咬,看是没什么正经人教过你礼义廉耻。我今日烦心得很,实在不想再听狗叫,你若不想讨打,乖乖滚一边去。”
宋回涯无视他,抽出长剑,甩了道剑光,掷地有声地唤道:“二娘,上山,我带你一个一个认。”
男子斩钉截铁道:“断不可行!”
见宋回涯不做理会,男人侧步拦住她,也厉声道:“即便认出来,阁下恐怕也讨不了什么说法。当日出手教训这贱妇的,不是谁,正是我断雁门的少门主!”
二娘的哭声止了,四面的议论声也停了。
宋回涯抬起头,望向对面男子,看见了他眸中未曾敛去的高傲与怜悯,写着分明的自信,笃定她二人听见这名号,便会知难而退。
妇人的眼神空荡荡的一片,衰微瘦弱的身躯摇了摇,最后只剩满地万念俱灰的绝望。一下子仿佛死了。
“哦。”宋回涯恍然大悟发出一声,笑了出来,“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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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老将前院东西潦草收拾了下,过去拽起躲在角落碎碎念的宋知怯,催促说:“你去收拾一下包袱。天黑后你师父不回来,我带你离开。”
宋知怯如遭雷劈,全然忘了先前的恩怨,表情一耷拉,抱着他的大腿哭喊道:“不是吧老头儿!我真的没有要吃你的鸡,我只是抓着它拔了两根毛,逗着它玩而已。你这就要将我赶走了?我师父回来你可怎么向她交代?爷爷我再也不了!”
钱老嫌她聒噪,耳朵被吵得生茧,觉得是多此一举,干脆自己进了宋回涯的屋。
宋回涯身无长物,来时也不过只带了几件衣服,如今已折叠好摆在床头,此外只有一本卷边的书册,被她随意放在了临窗的桌案上。
钱老拿在手中,随意一翻,书页压着中间的折痕,自行翻动到宋回涯刚读过的部分。
宋知怯还死死挂在他腿上随他走动,见状伸手想要去抢,无奈个子太过矮小,几次扑空,气急道:“你偷看我师父的东西,等她回来我就告诉她!我师父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她可不是什么好人啊!”
钱老任由她撕咬捶打,入神阅读着上面的记录。
“北屠来信催促,说要独自打上断雁山。那老头是不是练了什么邪功,居然担心自己会比我短命?总不是在担心我会死在无名涯吧?”
“杀过胡明深父子,我若有命,先西行断雁,杀叶氏,灭其宗门。若当真中道而止,只能请梁洗来相助北屠。”
“杀过叶贼,让师弟速来整饬。那破地方,叫北屠说得同鬼蜮一般。”
“京师不去,若是有缘,许能在断雁见一面阿勉。不知他如今多高。”
“南下,杀谢仲初。”
“北行,应约杀高。万险。若是顺道,回不留山。”
“师父的玉该是已经修好,十年不曾祭拜,望她不会怪罪。”
“……”
她当初该是写写停停,几行字用了彻夜的时间,每段话的末尾都沾着几滴意义不明的墨渍。将此后的事情都给安排了妥当。
要杀谁,去何处,见何人。只是写得不够清楚。叫如今的宋回涯难以信服。
宋知怯见钱老神色凝重,知是要事,不再闹了,站在一旁轻轻扯了扯他衣袖,小声问道:“上面写的什么啊?爷爷?”
钱老往后翻了一页,后面便不算正事了,基本是宋回涯用以消遣的胡话。
“今日周老怪居然骂我,说我怕是长着四条腿,跑得太快,连他都险些要追不上。还说我太怂,白瞎了一身阎王在世似的凶名,为何见人要跑。合该杀穿回去。
“难怪他收不着徒弟,还得靠我,连这浅显道理都不懂。
“他们追不上,气急败坏的是他们,我随处可逃,天地广阔自由逍遥,他们只能追在我屁股后面,沿途听闻着我的英勇事迹,气得捶足顿胸,这还不够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