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那么多人?
那么多江湖成名之辈,杀不过一个宋回涯?
谢仲初不敢置信。
他心底冒出个念头,怀疑付丽娘许已倒戈,在帮着宋回涯屠杀山上英雄。
很快这想法便叫他自己反驳,觉得太过无稽之谈。站不住脚跟。
此时山上又来一信。
谢仲初放下灯盏,飞速打开。
付丽娘说:“宋回涯挟持我儿入机关,已是负伤。你那帮朋友现今不肯再出手,决意离去。谢仲初,你来我木寅山庄若只想做狐鼠之辈苟缩度日,算我看错。但我儿若死,我便敞开机关大阵,请宋回涯入山!届时看你谢仲初又能独活几日!”
这女人果然是疯了!
谢仲初折好信纸,面色沉重,嘴唇干得起皮,舔了舔,舌尖尝到些微的腥味。驻足片晌,终是下定决心。带上佩剑,推开大门,走进石道。
前方有多个路口。一条向上,两条向下。
谢仲初靠在墙边,沿着最右侧的道路谨慎走动。往下走出约莫一炷香时,他蹲下身,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地上,试图探听下方的动静。
“咔……咔……”
连贯的机关转动声沿着山壁传递过来。
数丈之下的山底通道,阵中机关已被触动,数十道坚韧丝线沿着石墙上的轨迹交错切割。
身形挪转间,衣袍甩动的猎猎之声在狭小空间内回荡,严鹤仪眼前的光色一阵忽明又一阵忽暗,不敢眨动的双目中倒映着一角衣袍从头顶飞过,被锋利的丝线割断,悠悠落在了他足尖前方。
严鹤仪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出口喊道:“梁洗!”
以刀身抵住丝线,被生生堵在高处墙角的梁洗甩了下头,分出一抹余光看向下方,眉头紧皱,从咬紧的牙关里挤出一句话:“叫什么!”
严鹤仪紧贴着墙面,感觉梁洗的汗滴在了自己脸上,不敢抬手去摸,肌肉抖动,脸色煞白。
梁洗两手发颤,快要支撑不住,骂道:“这破地方,活人能过得去才是见了鬼!”
严鹤仪急说:“那怎么办!我就说了,不如认宋回涯做我亲娘,等她来救!”
后方石门紧闭,此时再要倒回头去,已是不及。
第062章 逢君拾光彩
梁洗张口正欲说话,胸口气息一动,手上刀片被机关中的巨力压得偏斜,下滑了半寸。
抵抗中刀身发出一道短促的、几乎能刺破耳膜的尖锐噪音,而丝线也随之迫近一分,逼得她手臂曲折,以一个极艰难的姿势苦苦擎架,当真是命悬一线。
严鹤仪被那一声听得头皮发麻,瞪大了眼,透过墙边反射出的漾漾寒光,发觉严家那把传承百年,刚硬不摧的绝世宝刀,在机关压迫下,竟隐隐有所弯折。
他想出声提醒,又不敢轻易开口,怕叫梁洗乱了分寸。
而梁洗自知不能硬敌,千钧一发之际,索性把心一横,不要命地松开只手,学着宋回涯先前那般,将刀推了下去,抵在丝线上,人也跟着从缝隙里跳下,单脚踩住刀身,另一脚蓄力往墙上用劲一蹬,人跟纸片似地从交缠过来的网格中鱼跃而出。
那刀顺着她足尖的力道,围着丝线转了半圈,从高空抛落。
梁洗千难万险地逃出死地,双臂下垂,肌肉已是不自觉地开始颤抖。她不敢多喘半口气,脚下一点,再次腾跃而起,避开数道交集的线条,抓住宝刀,退至墙边,与严鹤仪四目相对,叫道:“赶紧想想办法!你也就一张脑子比我好使那么半点了!”
严鹤仪虽躲在机关疏落处,可全没有梁洗那般蛮横霸道的力气,是断不敢与之交锋的。目下自己亦是抱头鼠窜、步履维艰。本就心烦意乱揉成一团,被梁洗一催,脑瓜子里仿佛有一万个声音在嚎叫,他跟着崩溃喊道:“别吵!我知道!”
二人初入机关阵时,所遇不过暗器箭矢之类的寻常陷阱,步步为营,尚能脱身。
这丝线出现得蹊跷,藏在阴影里,若非严鹤仪目力惊人,二人已身首异处。
与谢府那道机关的运转方式不同,第一道线来得极为迅猛,从背后高处向下斜切,无声无息。
严鹤仪正全神贯注地观察周遭情形,及时发现,拽了梁洗一把,带着她扑倒在地,才堪堪躲开。
紧跟着四面八方又冒出六七条银线,交织成网,向着二人所在处包围过来。并在梁洗抬刀挡住第一根丝线后,机关宛如彻底活了过来,越发繁复密集的丝线接连从暗处切出。
叫人眼花缭乱的围剿下,这些丝线的操纵速度却是逐步迟缓。否则哪还有他们两个命在,早被剁成肉末,热乎乎地奔地府去寻祖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