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凌生转过头来看她。
宋回涯问:“盘平城的境况,你知道吗?”
魏凌生:“知道。”
宋回涯还没开口,魏凌生又说:“我管。只是盘平祸深至此,乱亡家国者,非士绅族老。不易根绝。”
“要多久?”宋回涯见他如此主动,厚颜无耻地道,“稳妥些,得叫百姓能有衣食过冬。开春后怎么样?”
魏凌生只看着她,心不在焉,过了会儿才思忖着道:“半个月。”
“那么快?”宋回涯笑着夸赞道,“我对师弟要刮目相看了!”
魏凌生听着这句只觉百感交集,酸涩居多,一时千言万语都齐涌上来。张嘴欲言时却忍了下去,也扯出一个笑容,说:“师姐等着吧。”
宋回涯的宽柔温情似乎都在一语间回来了,亲近对着他道:“好,师弟。既然如此,我就在盘平多留几日,与你叙叙旧。我那徒弟还在客栈,我先去接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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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回涯沿着回廊走出大门,便看见梁洗正背着刀,站在套好的马车旁,板着脸一派高深莫测的模样在等待谁。
严鹤仪不知是路上被冻出病了,还是被气的,两手揣进袖里,脊背不住在震颤。虽还是缓带轻裘,一丝不苟,可已没有初见时那等渊雅从容的气度。浑身肌肉紧绷,像随时能蹦起来咬人。
宋回涯当是他二人又起了什么争执,上前好心询问:“怎么了?”
梁洗两手环胸,目眺远方,惜字如金道:“我决定先走了。”
宋回涯一脸莫名地问:“去哪儿啊?”
梁洗收回视线,高冷地说:“我决定先去找谢仲初探探路。你记得早些过来。太晚不候。”
宋回涯转向严鹤仪,歪了歪头表示困惑。
严鹤仪不情不愿地摸着马背,阴阳怪气地道:“她白日做梦呢,想一步登天,留在盘平干看热闹,心里不够痛快,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宋回涯思忖稍许,无声做着口型问道:“她向来如此吗?”
严鹤仪饱受摧残,终于寻到个能倾诉的同道,使劲点头。
梁洗在那儿面无表情地畅想:“若是有一日,世上公义也能以我梁洗为名。有人仅为我一个声名,千山万水地赶来赴死,那我……”
她可疑地停顿下来,可见终归少了些做大侠的潜质,不擅吹嘘。深思熟虑过后,务实地说:“一定给他买副很贵的棺材,为他厚葬。”
宋回涯:“……”好大的志气。
但是人还没死呢,先别忙着埋啊。
严鹤仪高声道:“末了用的还是我的钱!”
梁洗理直气壮地承认:“因为我没钱啊。”
严鹤仪简直没了脾气,深吸一口气,自我宽慰道:“算了。我要看开些。年纪轻轻的,路还长着呢。”
他翻身上车,不管梁洗有没有跟上,抽了下马鞭,招呼道:“走了!”
第041章 鱼目亦笑我
宋回涯接了徒弟出来,便将客栈的房间退了。以免总遇上什么想交“朋友”的家伙,扰人清幽。
沿街逛了一圈,想找个合适的住所。不知不觉天便黑了下来。
二人越走越偏。正当宋知怯怀疑她们又要住进哪所无人的废宅过夜时,前方路上突然泼出一桶脏水,险些浇到二人。
宋知怯叫了一声。竹门刚要关上,又被推了开来,里头的人探出脑袋,忙不迭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以为街上没人!”
打上照面,宋回涯才认出来,正是初到盘平时,在街上偶然遇见,为她们讲解过的小姑娘。
“是你们呀!”小姑娘见到二人,还有些羞赧,将木盆靠到门上,在衣裙上擦了擦手,怯生生地道,“弄脏了吗?我给你们洗洗。”
宋回涯朝她身后望去。一片昏暗,没有灯火亦没有响动,可凭她的耳力,能觉察到门后还藏着两个人,便问:“家中只有你一个?”
小姑娘迟疑了下,见她二人不像坏人,先前还收过她的银钱,才细声说:“还有弟弟妹妹。”
宋回涯颔首,问:“你爹娘呢?”
小姑娘比划着道:“城外的农田边上要盖一栋什么楼。我娘去帮着做饭,我爹要去采石,平日都住在外边儿,一月才回来一次呢。”
宋回涯见她院中晒满衣物,可见也在替人浆洗换些酬劳。
风霜正凛,宋知怯自小习惯了受冻都要穿四五件衣服才能打熬,这小姑娘身上仅一件芦花塞的旧衣,还要泡在冷水中劳作。
一家老小碌碌无休,也就五口人吃饭,竟落得如此贫寒困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