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俯下身:“那为什么不来求我呢……阮笙说不定我心情好的话,还能告诉你一些解题的思路。”
求她
阮笙唇瓣动了动,无论如何却也说不出那样的话来。
察觉到她的沉默,沈知竹眸光中的漆黑更加浓郁:“怎么你是从什么时候起,也下定决心要做一个有骨气的人了”
骨气
阮笙并不觉得自己还有那种东西。
她只是……阮笙开口问道:“我做完了它,你就会放过我吗”
沈知竹冷呵:“放过你想得美。”
阮笙没有直视她淬着寒意的目光,视线出神地向下滑落——
沈知竹左边的锁骨处,有一粒颜色极浅的痣。
年少时的那场运动会的接力赛上,两人撞倒在地时,最先映入阮笙眼帘中,也正是这枚痣。
恐怕那时候,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多年后它会以如此极具压迫感的姿态呈现在视线当中。
窒息感再度袭来,阮笙喉间咽了咽:“是啊……反正你的报复永远都不会结束,我能不能做完这张试卷,又有什么区别吗”
话音未落,下巴被捏住。
沈知竹强行将她的脸抬起,清凌凌的双眼直视她:“阮笙,怎么到了这时候,你倒是变得聪明起来了”
阮笙没有出声。
沈知竹对她的哑巴模样习以为常。
她越是沉默,沈知竹便越是忍不住刻薄道:“看来这么多年,你终究还是成长了,做不出来数学试卷,也不会像当年一样哭鼻子了。”
冷不丁被提起令人窘迫的往事,阮笙身体僵住。
沈知竹语气中的讥诮加重:“亏我那时看你哭得伤心,难得好心帮你学习,谁知到头来,你还是将它们忘得一干二净。”
她谴责着阮笙在数学上的不用心,却又像是暗暗谴责着旁的什么。
面对沈知竹的指责,阮笙半个字的反驳都没有,连呼吸都变得迟缓。
似是被戳到了痛处,她眼中逐渐变得湿润,睫毛亦被浸湿。
看上去好不可怜。
就像那天在婚纱店里,被欺负的时候一样。
沈知竹视线僵住。
旋即,她的语气变得更加咬牙切齿:“别装出这幅可怜的样子,阮笙……”
咚咚咚——
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打断了沈知竹的话。
门外传来一道欢快的嗓音:“是我,刚结束活动,顺路给你带了些吃的过来。”
沈知竹松开了捏在阮笙下巴处的手。
她站起身,走过去开门。
来人顺势从门缝里挤进来。
越过沈知竹的肩头,卫游风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金发女生。
“啊你……她……你们……”她像是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怪不得你比赛一结束就回来了,原来是因为——”
“吃的留下,你可以走了。”沈知竹打断她的话。
卫游风也意识到,眼下自己的存在的确是多余的。
她将打包好的食物放在玄关柜上:“那我先走了,你们……祝玩得愉快!”
沈知竹看了一眼打包好的纸袋,提着它走了过来,放在茶几上。
阮笙顿时闻到了食物浓郁的香气——是炸薯条和炸鸡块的香气。
即便已经吃过晚饭,但做了几个小时的数学题,吃下去的食物早已消化干净……
“不趁热吃吗”似看穿她的心思,沈知竹道,“毕竟对你这种人而言,做数学题应该很消耗精力吧”
阮笙难以辩驳。
她低头打开纸袋,先拿起汉堡咬了口——是黑椒牛排味的。
不知为何,此刻倒不似几个小时前那般食不下咽,阮笙吃得很香。
这时,茶几对面传来沈知竹转身离开的脚步声——
“吃完了,就去睡觉。”
闻言,阮笙诧异地抬眼,却只看到了她的背影。
“怎么难道你觉得,我会让你通宵做数学卷”
明明没有回头,沈知竹却像感知到了她的目光,“我可没有这样虐待人的癖好。”
阮笙将汉堡,炸鸡,还有薯条吃得一干二净。
看了眼还剩大半张空白的数学卷,她叹了声气。
盖上钢笔的笔盖,阮笙站起身,走进套房的另一间卧室。
洗漱过后,她重重躺到床上。
即便在睡梦中,阮笙的梦境也是不安的——集合、函数、数列、立体几何……充斥着各种数学题的元素。
它们喋喋冷笑,化作一张铺天盖地的网,朝阮笙罩过来。
阮笙被惊出一身冷汗,急遽睁开双眼。
梦外,她看到一张离得很近的脸。
似不曾料到阮笙会在此时醒过来,漆黑瞳中一闪而过的失措。
不等阮笙看清楚,站在床边俯视她的沈知竹已站直了腰,恢复了平时里的面无表情:
“终于舍得醒了喊半天都没反应,叫人还以为昨天的汉堡里有安眠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