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 她从不知道有一种情愫是令人辗转反侧的。
她怕这是一段虚无缥缈的梦,怕它如昙花一现, 可她仍然屡次受到诱惑。
理性告诉她不该弥足深陷, 应早早抽身。
可置身于情之一字中,又如何能做到绝对的清醒?
否则, 她便不会像现在这般夜不能寐。
就连下定决心告别裴燃的那一夜,她也不曾像眼下这样辗转反侧。
她盯着窗外的夜色,直至双眸酸困,才重新躺回榻上。
第二日,晨光微熹时,绿岑端了水进来将季云芙唤醒。
洗漱更衣后,她按照约定好的时辰与谢家两姐妹坐上离京赶往山庄的马车。
三人为了路上舒适,打扮都十分清简。
出门前,季云芙特意用脂粉遮了遮眼底的疲色,饶是如此,还是被眼尖的谢挽月看出端倪。
“昨夜没休息好?”
闻声,一旁闭目假寐的谢玉墨也好奇地瞧过来。
季云芙面色微窘,不自然地挽了下右鬓莫须有的发丝,淡淡嗯了一声。
谢挽月以为她是同自己一样期待今日动身去山庄,这才激动地没睡好。
“我昨夜也没睡好,半夜醒来,忽地想起有一套极为喜欢的衣裙没带上,又点上灯找了许久,后半夜才歇下。”她揉着自己的脸,指尖轻轻点着眼下,“阿云你瞧,我眼下是不是也有一团乌青。”
季云芙被她逗笑,不由松了一口气,煞有介事道:“是有一些。”
谢挽月噘嘴道:“有你眼下的乌青明显么?”
季云芙:“”
她清了下嗓子没说话,扭头却发现对面的谢玉墨正若有所思地打量她。
对上季云芙疑惑不解的目光,后者很快收回视线,仿佛她方才察觉的打量是错觉一般。
马车继续行驶,出城后,谢挽月的注意力又很快被城外的景象所吸引。
她一手抓着窗帘的一角,兴奋地指给二人看,“大姐,阿云,你们快看,那边好多将士。”
两人循声看去,果然看到一众将士,为首坐在马上的,还是相熟之人——宁峋。
他怎么在此?
宁峋也注意到了坐在马车里的季云芙,同身边另一名副将打了声招呼后,骑马追上谢家的马车。
“季姑娘,好巧。”宁峋笑道。
季云芙同样笑着应了声,“宁副将怎会在此?”
“今日大军出征,我率领的小队负责协助护送大军的粮草,此刻正在等周尚书他们。”
得知宁峋有公务在身,季云芙同他挥手告辞。
宁峋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依旧骑着马跟在谢家的马车旁。
这一幕被守在城外的一众将士看了个真切,军中与宁峋交好的几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其中有人道:“这马车里坐着的姑娘,便是宁峋‘偷瓜献佛’的那位吧。”
“是她,不是她还能有谁,你可见咱们宁副将何时同哪位姑娘闲话过?”
“谢家的?”
“谢指挥使的表侄女,姓季。”那将士知晓季云芙的身世,家道中落,孤身一人寄住于谢家门下,想必日子过得也艰难。不过这话涉及人姑娘家的私事,他便没有多嘴。
虽是军营里五大三粗的将士,平日里只懂挥刀杀敌,但该懂的分寸也知晓些,明白有的话能说,有的话不能说。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两人八字都没一撇,而这次出征平定边关的战乱更是九死一生的事。
“也难怪两人男未婚女未嫁,宁峋却迟迟不肯上门提亲。”
思及此,几人难免唏嘘。
另一边,季云芙听着耳边的马蹄声,忍不住掀开帘子。
视线与宁峋对上,却不由自主分神想起某人昨天夜里同她说的话——“不让我送,你也不许与旁的不相干的人同行。”
难不成他还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成?
想必是凑巧而已。
季云芙无奈失笑。
宁峋盯着她嘴角的笑意略微失神,下意识问:“季姑娘可是想到什么有趣之事?”
季云芙笑着摇了摇头,不答反问:“宁副将不是有公务在身么?”
“不要紧。”宁峋解释:“还不到与周尚书约定的时辰,是我们一行人到的有些早了。”
季云芙略一颔首,又听他继续道:“今日一别,还不知何时能再见也可能不会再见,我想多送季姑娘一程,也不枉与你相识一场。”
想到眼前之人乃是保护大晋的将士,战场上刀剑无眼,九死一生,季云芙听后难免动容,她是真心愿他与大军凯旋而归。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了一段路,宁峋没再相送,拉紧缰绳停在原地,与她挥手道别。
*
季云芙放下马车帘子,一旁的谢挽月早已等不及询问:“是宁副将?居然出城都能与他碰上,你们二人可真是缘分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