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西泠没说话,从公文中抬头,凉凉觑他一眼。
“你这是什么神情。”
谢西泠收回视线,半晌,似想起什么,问道:“裴家小子入选庶吉士,你可存了私心?”
庄玄:“裴燃这小子有真才实学不假,可你若问我有没有私心,我只能说,若非知晓他与你谢家这层渊源,我未必能留意到他。”不被赏识,有才学也只能是沧海遗珠,在这官场中,且有他熬的,
“不过你也知晓,我绝非徇私舞弊之人,若他没点儿真本事,就算他是我的侄婿,也无用!”
谢西泠颔首,“既然将人收了,就好好教,他是个可塑之才。”
庄玄稀奇地多看他两眼,“难得,有生之年居然能听到你谢西泠为旁人说话。”
“你庄玄有惜才之心,我便不能有?”谢西泠抬眼,嗤道:“我并无私心。”
庄玄啧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乘马车只身前往裴府,一入堂厅,还不等落座,便听后院响起一阵嘈杂的人语声。
拦了一个疾步而行的丫鬟问,才知竟是裴家老太太在花园晕倒了,眼下人昏迷不醒。
“也不知哪来儿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竟不等大夫来看过,便等不及说要救人。”
“许是想巴结裴家的什么人。”
庄玄听到邻桌人闲话,“嚯”了一声,好奇地顺嘴接话道:“这姑娘胆子当真如此大?哪个府上的。”
“不晓得,只听说好像姓季,叫什么季云芙。”
“季云芙?”
“对,就是她。”
庄玄一拍大腿,猛地站起身,便往花园走。
他抓了一个丫鬟领路,匆匆赶到时,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在园子里的一座凉亭下。
凉亭内女人的哭声扰得他心跳飞快,毕竟是友人的侄女,他生怕她托大惹上事端。
然而等他推开拥挤的人群走进去,却刚好撞见躺在地上的裴老夫人幽幽转醒。
小姑娘一侧的脸上挂着道诡异的红痕,像被人掌掴过,衣裳也有些散乱,约莫是被人推搡弄乱的。
此刻见裴老夫人醒了,她安安静静站起身走到一旁,默默整理起自己的衣裳。她身前的衣襟有一块儿脏污的痕迹,她拿着帕子细细擦拭着,神色淡淡的。
庄玄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另一个人,也惯是这般冷淡无所谓的神情。
裴家人一拥而上,都在关心裴老夫人,显然没有人留意到角落里的她。
庄玄几步走上前,“怎么回事?方才有人打你了?”
庄玄的声音冷沉,搁在一众低声哀嚎哭嚷的女子间尤为明显。
很快便有人注意到他。
“庄大人?”季云芙抬眸看到来人,有错愕也有惊喜,她不慌不忙躬身行了一礼,帕子抬起,遮挡住胸前脏污的痕迹,“让庄大人见笑了。”
第12章 “与你何干?”
庄玄在路上已经从裴府丫鬟口中得知事情原委,原是裴老夫人在园子里忽然昏厥,口吐白沫意识全无,恰巧季云芙在一旁,同裴燃问了些裴老夫人旧疾相关的事宜,主动提出帮忙救治。
但裴家人如何信得过一个小女郎?便是裴燃,也不尽信于她。
可季云芙清楚人命关天,若一味等大夫来,裴老夫人不待救治,许要先被喉中异物呛死。
换了旁人也就罢了,以季云芙的性子,绝不会在遭主家拒绝后还执意要救人。偏那人是裴老夫人、裴燃的祖母。她知晓裴燃最是孝顺,与其祖母更是十分亲厚,她不忍将来裴燃难过,才决心出头。
故而顶着非议,和两个响亮的耳光,以自己的法子救了人。
她自小博览医书,熟知医理,祖父在世时,还与曾为太医的祖父学过一段时日,后来更是久病成医。饶是如此,她也未曾有托大的念头,只迫切想着帮人清理喉中秽物,余下的等大夫再来瞧就是。
如此,裴家人也觉得她只是一个小女郎,或许还是心思不纯的小女郎。
看着季云芙脸侧的伤,庄玄怒从中来,冷笑一声,“是让人见笑,这便是裴家的待客之道?”
许是男子声音太过恐怖低沉,嘈杂的四周忽地静了一秒。
便是这一秒,?*? 被人扶着在凉亭坐下的裴老夫人抬眼望了过来。
“方才发生了何事?”裴老夫人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问。
裴燃将事情经过道出,他适才一颗心全都悬在裴老夫人身上,也未曾多留意季云芙竟与人起了争执。
他只记得自己慌乱间拉了季云芙一把,示意她莫要添乱,然后便转身去交代下人出府请大夫。
再回来时,已是眼下这般情形。
好在祖母已经转醒,他心下卸去一块儿重担,走到季云芙面前,下意识想要伸手去碰她红肿的侧脸,被庄玄伸手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