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两步到桌案旁,不紧不慢拿起剪刀, 挑了挑被蜡油几乎浸润淹没的烛芯。
背着光,谢西泠将季云芙放在桌上,认真地盯着她的眸子。
“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不再胡思乱想——”
季云芙仰了下头,“什么”
“娶你为妻。”他极平静地语气重复道:“等回京后,我们就成婚好不好?你嫁给我,也就不用再考虑‘配不配得上’,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他的目光太虔诚,眼底静谧的光影仿佛在描绘着一副岁月静好,季云芙心跳漏掉一拍。
然而下一瞬,她脸上的绯散去,涌上的是一丝尴尬。
她看着两人衣衫不整的模样,很难解释,那一瞬她脸上的红晕是因为羞赧还是说羞耻。
她连忙推开他,从桌上跳下来,慌乱整理着她额前散落的碎发。
酒意也霎时清醒不少,丝毫看不出,方才敢大着胆子往别人伤疤上吻。
“此事回去再议。”
谢西泠看他一眼,脸色短暂地暗沉一瞬,很快恢复如常,甚至唇间多了一丝玩味的笑。
猜到她大抵是想到了自己如今尚有婚约在身,谢西泠忍不住在心底啧了声。
“心虚什么?”谢西泠慢条斯理地系上衣袋,故意道:“你对我做的事,我又不会对旁人说。”
听起来,还颇有几分委屈的控诉。
季云芙微微睁大眸子,看向他。
谢西泠一脸坦然让她看,“还是说,阿云不打算对我负责。”
“谢西泠!你别说话了!”
谢西泠:“刚才还说,担心怕‘配不上我’,现在就没大没小敢直呼长辈名字了?”
季云芙鲜少有伶牙俐齿反驳谢西泠的时候,眼下是真的臊得慌,“你算哪门子长辈,谁家长辈,会这样欺负晚辈。”
“啊”谢西泠轻慢地张了张嘴,指着自己湿透的衣襟,还有脖颈被嘬出的红痕,“我还以为,受欺负的人是我。”
季云芙彻底不理他了。
*
在村里的时间过得很快,翌日下午,两人拜别刘猎户一家。
谢九等人候在村外,同行的还有一位蛊师,季云芙先前所服的解药,便是出自他手。
“这几日京城可有什么动静?”谢西泠问。
中途休息的间隙,谢九同谢西泠禀报道:“回主子,这几日京城的确发生了一件大事……”
“可是陛下那边”
“正是,陛下颁布了禅位诏书,将皇位传给了昭王。”
谢西泠脸色稍沉,然而眸中却并无意外。
比起太子和英王,昭王的确是最适合继位的人选,否则他当初也不会找上昭王。
只是昭王此人,心思太过深沉。
“禅位诏书一下,昭王便登基为帝,如今已经是新帝了。”谢九补充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沉重。
谢西泠微微颔首,“那日的黑衣人,你可查清了?”
“回主子,属下已经查明,那日伏击我们的黑衣人,的确来自两拨人马。”
“哦?怎么说?”谢西泠眸光微凛。
“其中一拨人马是昭王的暗卫,他们乃是奉命监视主子的行踪,并没有下死手的意思。”谢九顿了顿,观察着谢西泠的神色。
“另一拨呢?”谢西泠追问,语气中带着一丝寒意。
“另一拨人马,属下查到是……裴燃的人。”
车厢内,季云芙听到“裴燃”二字,心头猛地一震,手中的医书险些滑落。
“裴燃?”谢西泠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沉默片刻,他放下车帘,转头看向季云芙,见她脸色苍白,心中一紧,握住她的手,柔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季云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裴燃……昭王……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裴燃会和昭王搅和在一起?
他又为什么要置谢西泠和她于死地?
无数个疑问在季云芙脑海中盘旋,让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她用力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傍晚之时,马车缓缓驶入京城,在谢府门前停下。
谢西泠率先跳下马车,然后伸手扶着季云芙下来。
“姑娘、大公子,你们可算回来了!”绿岑早早就得到消息,一直等在门外,此刻看到两人平安归来,激动得泪婆娑。
季云芙心里一暖,就见绿岑已经抹干泪,招呼身后的小丫鬟们又是端火盆,又是递掸子。
“以前竟不知道,你还这般迷信。”季云芙嘴上打趣绿岑,心里却慰藉得很,不等她催,便主动跨过火盆,还回眸示意身后的谢西泠随她照做。
而后,季云芙才眨着眼朝绿岑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东西收收,动静莫要闹太大,此事夫人和谢相还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