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平淡的话却想往深潭投入石子,平静的水面顿时激荡起阵阵涟漪。
明舸虽有惊讶,但大抵心中已有预料,此时接受的十分爽快,从善如流地告罪,然后改口。
与他比起来,旁人的震惊可不是言语能表达的。
新臣与旧部,在对于此事的态度上,形成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王爷下落不明,生死未知的时候,是王妃一力扛住大局,他们认为王妃理应封后。
可几个古板又固执的老臣,直接将不悦挂在了脸上。
一国之后,兹事体大,怎能如此草草决定?
其实是各家都有女儿?*?都盘算着那个位置。秦敕后院干净到寥落的程度,他们往前朝示好之前,就先决定好了往后宫塞人。
若是薛薏出身名门,身后有家族依仗,他们自然不敢起旁的心思,可事实是她一介商女,又是孤女,实在不堪其位。
“陛下……”李尚书扶着袖子,仗着自己德高望重,就准备站出来,劝秦敕三思。
薛薏不是傻的,看不出秦敕的意思,却一眼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呵。”一声冷笑打断了他。
她人还站在这儿呢,就迫不及待了?这是有多轻视她。
薛薏眸光微凉,一眼扫过去,李尚书不愿承认被一个小姑娘慑到,声音却实在漏了一拍。
薛薏略抬手,止了他想说的话,干脆走进去,直接将账本丢到了秦敕案上,“干不了。”
她对秦敕无礼的态度着实惊到了在场一众人,目瞪口呆。
李尚书眉头皱得更深,果真是小地方出来的女子,不懂规训,举止更无端庄。
听说她还以女子之身外出经商,还未出阁就在外抛头露面,真是成何体统!
他摇着头,秦敕余光没有错过他的反应,低头看了薛薏甩上来的账本,叹了口气,像是自语:“这样啊……”
然后抬头,目光巡视了一圈,随手指了最先跳出来的李尚书,示意内侍将账本送去,“李卿刚刚似乎有话要说,定然是能解决此事了,就交给你吧。”
李尚书傲气挺直了腰,东西还未拿到,先行至中间俯身作揖,道:“臣定然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随后志得意满地接过。
什么事薛薏解决不了,那是她无能。
他能为陛下解忧,得陛下信任,正好还能为女儿争取后宫更尊贵的位份。
可等接过来以后低头一看,直接蒙圈了。一瞬间面色大变,再不见前一秒踌躇满志的模样。
他们这些侍奉旧主的人,最知道内库有多棘手。
那缺口可不是区区千两能补上的。说来说去最要命的还是两个字,没钱!
薛薏好整以暇在一旁看戏,她觉着看这群大臣变脸,还挺有趣。
李尚书内心一阵翻江倒海,最后又颤颤巍巍地双手将账本递还,自打脸的事着实难做,结结巴巴地说道:“臣……臣……一向为官清廉,又不通商贾之事,恐怕实在,实在辜负陛下爱重。”
秦敕点点头,没为难他,也没准备放过他,“那依李卿所见,在场有谁不清廉,能站出来替孤解忧?”
李尚书更急得满头大汗,支支吾吾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这分明就是送命题。
说了,得罪同僚,恐遭排挤。不说,他们这么多人,竟无一人能为陛下排忧解难,要他们有何用?
明舸知道这是在为薛薏造势,默契地没有发声。
若是交给他,就算不能尽善尽美,至少能解决七成。
“解决不了,就老老实实闭嘴。”
秦敕也装够了温和,语气带上冷意,瘆人的威压一瞬释放,再没有半个人敢多嘴。
果然,比起明君他还是做个暴君容易些。
他想,干脆将不同意他立薛薏为后的人都砍了去,一个不够,就砍两个,总能砍到他们安生。
秦敕将李尚书递还回来的账本翻得呼啦作响,寂静的书房内唯能听见纸张翻动的声响,他的杀意毫不掩饰。
半晌,才开口道:“众爱卿若是没有别的事,可以先回去了。”
受够了窒息一般的压抑,大臣们瞬间如释重负,陆续告退,从书房离开。每个人行至薛薏旁边,都老实地恭敬行礼问安。
明舸最后离开,朝薛薏作揖,薛薏轻轻点了点头以示回应,等他走后,书房只剩下秦敕和薛薏。
秦敕知道,薛薏哪里是干不了,她本来应该是来找他扯皮,能从多捞点好处,结果一看众大臣对她如此轻视,干脆撂挑子不干了。
他把每个人都算到了。
“放心,卸磨杀驴这种事,我是不会干的,给你了,就是你的。”秦敕过去将薛薏拉进来,按到凳子上坐下,轻声安抚道。又拿出一道明黄色的圣旨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