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前路渺茫,他们会誓死追随王爷。
可薛薏不用,王爷相信,她就算一个人,也会活得精彩,漂亮。那样艳丽的生命,不该凋零在无人问津处,名不经传时。
明舸也相信,不过短短共事的时日,他已经完全彻底地信服了薛薏。
雷霆手段肃清了从临安起泛滥的罂粟,她完全不懂兵法,但能调度所有懂的人信服她,出生入死,硬生生在绝境中凿出了条生路。
薛薏看着断剑,一时恍惚,回神问道:“你说什么?”
似是给了明舸第二次选择的机会,因为她听到了。如果他轻轻揭过此事,她会当没听到。
他明明知道他的话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可明舸咬了咬牙,重复道:“王妃,您走吧!我们即使拼死也会护送您安全离开的。”
“呵呵……”
听着他的话,薛薏不觉苦笑出声。
她在笑,明舸却觉得残忍到不忍直视,闻者伤心。
薛薏抬头,眸色认真,问:“你也觉得他死了是吗?”
“我……”明舸明显看出薛薏情绪不对劲,张口欲言,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顿住。她可能无法面对的血淋淋的事实,他们都不想听。
沉默时,一道女声蓦然打断,“是!他已经死了。”王萦神情激动道。
如果连明舸都让薛薏走,那一定是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薛薏不能接受也得接受,留下不过白白送命。
她认识的薛薏,是绝对不会这样的。
她强大,理智,她明明说过的,没有谁是离了谁不能活的。
既然如此,秦敕死了她也一定能挺过去,一日忘不掉,就两日,两日不行,就两年。
她还那么年轻,一定能遇见更好的人。
她害怕薛薏真的做傻事,明明秦敕都让她走了。
王萦可能不知道,她想忘记那样一个刻骨铭心的人,反而一日又一日地重复记起,甚至他们相处一切的细节都仿佛历历在目。
薛薏手下转着腕上的镯子,手感莹润温和,秦敕总喜欢送她东西,仿佛她戴着,就是有了他的痕迹。
留下来的所有,现在都成了睹物思人的凭借。
所以她说他狡猾啊,或许她现在留下,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呢?
她就是陪他死了,好像也没关系。
或许爱真的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且盲目。
薛薏摇头,缓缓道出:“不,他没死。”
是夜色凉如水,满天繁星,映照着离人的心,点点零落的光,碎在三人身上。
王萦用力去摇晃薛薏的肩膀,“薛薏!你醒醒吧!”
距离秦敕失踪,一个月了,无论是他还是后来赶去支援的梁将军,都杳无音信。
但凡他活着,他那么爱她,怎么舍得让她如此难过?
薛薏是她见过最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看不清楚形势,她一直在自欺欺人,是把自己都骗过了。
再者说,就算他活着又能怎样?城破了,他会是造反失败的罪臣,株连九族。
城北已经兵临城下,来不及了。
薛薏做的一切努力,不过都是为了等他,让一切还能来得及。
正是因为吹着冷风,才让薛薏的头脑越发清醒,王萦的每一句话,她都已经问过自己无数遍。
扪心自问,她一直追寻的真的是权势地位吗?
那为什么,明明她已经是临安的首富,已经做了晋王妃,还是得不到满足?难道非要全天下最高的位置,她才会知足吗?
她已经看见了繁华,才找到了自己的归处,能填补了她的缺口。
她一直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远处传来不正常的骚动,密集的火把连成一传奔向四处,薛薏的随侍慌慌张张跑过来,大气都来不及喘一下,“王妃,城北那边,敌军夜袭,现在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他眼神焦急看着薛薏,等待着她下一步命令。
王萦同样等着,眼神尚存一丝期许,恨不得下一秒就拉薛薏走。
那么多将军谋士都解决不了事,找薛薏有什么用?她不会习武,甚至不懂排兵布阵,甚至是第一次上战场。
“带我过去。”薛薏肃然令道,立刻让明舸和王萦变了脸色。
“王妃,那里危险!”明舸劝道。
王萦更是直接拦在了薛薏前面,阻止她往前的动作,“我不能让你去送死!”语气蛮横。
即使她自己心里也知道,薛薏的做出的决定从来都没有人能改变,依旧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她软硬不吃。
坐上了过去的马车,明舸在前头赶车,车内王萦坐在薛薏对面,苦笑。
“求不得同年同月同日生,今日我们便同年同月同日死也好。”
她不知道那个秦敕究竟怎么打动的薛薏,心情酸涩之余,想替她感到高兴,又替她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