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的动静不小,客厅的骚动顿住,众人望过去。
人群里的方琳认出陈湉,小跑过去。
方琳:“湉湉,你没事吧?”
陈湉听到自己名字,空洞的眼睛回过神,接收到众人的视线,她弯腰说了声“抱歉”。蹲跪到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一一拾起掉落的礼物盒,白色的裙摆触到地面,染上一点尘。
方琳制止她,一个抬手,从晚宴角落走出来几名侍者,礼物被重新放好。陈湉还保持着蹲跪的姿势,地板的冰凉钻入膝盖,她觉得自己此刻定是很狼狈的。
客厅中央,贺行洲被太太程嘉卉挎着,跟随众人视线看向这一幕。
不合尺寸的裙子松垮地盖在她娇小的身上,及腰的长发掩住背后裸露的雪白肌肤,侧面望去,他只能瞥见对方小巧秀气的鼻尖,一个转身,露出正脸,纯的要命。
身侧的方琳带着陈湉回到人群,陈湉面无表情,直直望着与宋芸逐渐缩短的距离。边走着,方琳附到陈湉耳边,介绍着方才引起骚动的被簇拥着的一大家子。
方家和程志平,也就是宋芸老公,是生意上的伙伴,他们一家子自然也受到了邀请。
来的除了程志平和宋芸夫妇,还有他们的小儿子程嘉年和女儿程嘉卉,鲜少露面的女婿贺行洲也在今日到场,可谓是撑足了程家面子。
裙摆上垂落的手攥在一起,无人注意到手心的冷汗。
方琳父亲对陈湉有所耳闻,他率先打破安静的气氛,笑着招呼陈湉:“小湉到多久了?刚琳琳还在找你呢。”
陈湉浅浅一笑:“刚到,伯父生日快乐。”
说完,目光转向一旁的宋芸众人:“方才打搅各位了。”
宋芸一行人不认识陈湉,只淡淡颔首。
方琳被父亲拉到身侧,三言两语扯到她的毕业安排,这是趁着机会在为女儿铺路呢。
宋老师,宋芸……
所以她现在依旧是位人民教师啊。
陈湉旁听着他们的对话,轻飘飘一个“照顾”便可以走上一条捷径,别人为之日夜苦战的成果对于他们不过唾手可得。
方家对宋芸他们的态度让陈湉感到不喜,她从只言片语里窥得一点宋芸的地位,怎么就从泥潭中爬出去了呢。
周遭的寒喧声和方琳的一声“宋老师”混在一起,陈湉的耳朵一阵嗡嗡,按捺着内心的情绪,陈湉匆匆找了个借口,逃离了这场宴席。
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提前离场,客厅的热闹还在继续。
佣人和侍者们端着饕餮美食经过人群,摆到两侧长桌上,交谈声戛然而止,纷纷落座。
贺行洲被方家人揽着肩送到了主座,接着在他身侧落座。
他跟方家不熟,给太太撑场子这种事他如今也驾轻就熟。低头抿了口手中敬过来的香槟,眉眼间一抹冷淡转瞬即逝。
席间,因贺行洲的到场,话题聊着聊着又变了味儿。
贺行洲身子后仰,不搭他们的腔,手指微动,腕间的Jaeger-LeCoultre大师腕表转了几个圈,玫瑰金的表盘映出他的一丝不耐。
今晚提前离场的也不止陈湉。
第03章 恶果
陈湉的母亲陈纾曾被拐到山里当媳妇。
逃过路寻过死,被打伤、挨过饿,想要逃出去的念头从未放弃。陈纾怀了陈湉后也没少折腾,但一次次的失望后也不得不歇了心思,这片黑黝黝的大山好似一辈子都翻不过去了。
陈湉六岁那年,山里建了一个学校,从城里也分配过来几个老师。
听村里人说,有位女老师还是从京北市来的。
陈湉一个小女娃对京北没甚概念,满心满眼惦记着“上学”二字。
山里条件有限,家里的土鸡蛋是顶好的稀罕物。
夜里,陈湉惺忪着眼总会看到母亲蹑手蹑脚出门去,回来时手里捧着几颗鸡蛋,全部塞到了床下一个编篮里。
她懵懂地猜到母亲是在偷偷攒鸡蛋,并且偷偷把它们都带给了那位女老师。
陈湉不喜欢这位女老师。小孩子看不懂她的优越感,却也会感受到她对自己破旧衣衫的嫌弃。
不止一次,陈湉目睹她将母亲送的鸡蛋用毛巾开始擦拭,可母亲每次都在家拿布条小心翼翼擦过了所有血痕和污渍。
陈纾听完陈湉的话,心头哽咽了一下,笑着摸了摸陈湉的头发说:“喜不喜欢不重要,只要她能带你回家就行。”
陈湉不懂,只问:“回家?这里不就是我的家吗?妈妈是要卖掉我吗?”
她有个小伙伴,被送走之后再没有回来。别的小朋友说她被爸爸卖掉了,以后都不回来了。村里长辈说,她是嫁男人了。
六岁的脑袋理解不了更深的含义,只觉得嫁人是件可怖的事情,男人是会打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