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京歌被他逗乐:“换着边翘,容易S型脊柱侧弯。”
谢松亭皱起脸,把腿放下来。
烟丝燃烧,尼古丁的味道在宽阔的室内蔓延,因为室内空间大,味薄,透着香。
他只拿出来一根,把剩下的放在沙发扶手上,不去碰。
谢松亭夹着烟说:“你可能觉得我恨错了人,我该恨的人是我爸,但当时我拐不出来这个弯。
“那时候我就认死理。如果不是席必思,那我就没必要受这些苦。我不会被打,我还是第一,我不会被别人嘲讽就是他死学那么久结果就是个万年老二。
“我太弱了,下意识挥刀向更弱者。
“其实席必思不弱,他只是对每个人都很好,是那种很点到为止的好,一副没有攻击性的样子。他可比别人会装多了,装得对我很好的样子。”
谢松亭靠住沙发背,咬着烟仰头,放空地说:“所以我……恃宠而骄。”
雾围拢,帅气的幻觉从半空弯腰看他。
幻象中,男孩刘海下垂,露出左边眉毛上一道断痕,像特意刮的断眉。
其实不是。
那是谢松亭打的。
第一次月考,学校为了打击高三学生,避免大家太过浮躁,特意出的很难。
谢松亭数学最后一道选修栽了坑,生物遗传算错了,化学……林林总总,他自己算了,卷面在六百八十和六百九十之间浮动。
他总是很疲惫,睡觉做梦都在做题,醒了起来,第一件事是把梦里的思路验证一遍。
说睡了?真睡了。
睡好了?真不见得。
发答题卡的时候谢松亭也在睡,前面的同桌传答题卡,把他的放在他头上,像雪白的盖头。
答题卡一角戳进他脖子里,痒,把谢松亭闹醒了。
他从卷子堆里抬头,反手止住哗啦啦想往下掉的答题卡。
旁边同桌依然不知所踪,见前面的人传答题卡到同桌桌子上,谢松亭伸手去接。
是席必思的。
在发下来之前,席必思的数学答题卡已经被观摩了一遍,纸边还留着几个黑手印。谢松亭嫌脏,避开手印把答题卡反过来,一打眼,看到席必思空白的导数大题。
六中一向先发答题卡,后出成绩单,上午他已经听人讨论了一圈席必思可能没他考得好,有人说席必思故意放水,他心想这群贱嘴都在说什么东西,现在看到答题卡才知道……
那群人说的是真的。
这次的导数看起来难,算了才知道特别简单。
二十分,不会影响大局,但是会影响第一第二的排名。
谢松亭把他所有的答题卡翻了个遍,算出总分,心凉了半截。
席必思没他考得好。
席必思让的他。
如果加上那道简单的导数题,席必思比他高了十多分。
外面有老师的宠儿拿着成绩单来炫耀,谢松亭头一次一起挤了过去。
第一,谢松亭。
第二,席必思。
谢松亭已经不记得当时自己什么心情了,只记得自己走回座位,只记得席必思很快就从外面买饮料回来,手里还拿着一瓶绿色的尖叫。
谢松亭才想尖叫。
那人进班门,看见谢松亭正冲后门站着。
他还不知道自己露馅,走到自己位置上把饮料放下,冲谢松亭笑:“前桌,怎么了这么生气?”
席必思都这么叫附近的人。同桌,前桌,后桌,过道。谢松亭右手边的同桌时常不知所踪,因此席必思喊前桌,就是在喊谢松亭。
席必思视线下移,看到谢松亭手里自己的字迹,一下变了脸色。
这下都不用问了。
谢松亭把那张答题卡摔到他头上,阴沉着脸。
答题卡锋利的边缘擦过席必思额头,掉在地上,没人去捡。他眉毛一痒,伸手去摸,竟然见了血。
席必思的同桌先开的口,说谢松亭你神经病啊?第一还发神经?打席哥干什么?为了让你拿个第……
被眉弓还在流血的席必思捂住了嘴。
班里的笑闹停歇,很多人扭头看他们在争吵什么,外面走廊聊天的也寂静无比。
席必思竟然还笑得出来,而且笑得很无可挑剔,说:“我给你道……”
“席必思,你别恶心我。”
那是谢松亭第一次叫他的大名,声音不大,发着抖。
谢松亭当着席必思的面、当着班里所有看他们这边的同学的面剧烈干呕了一声,勉强撑住桌子。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好像中午吃的油腻食堂反刍到了牙齿。
“席必思,你别恶心我!你以为我该感激你?!怎么,你是出家成佛了四处施舍我?!”
席必思再笑不出来。
“对不起,”席必思没去管还在滴血的眉角,轻声解释,细听声音也是发抖的,“是我的错,我没这个意思,我一开始没想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