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后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现在发现自己还有一个孙女,他唯一的血脉,这怎能让他不欢喜。
林赛根本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请求,只能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离开之前,林赛往壁炉那边瞟了一眼。
一只金色的小牛直勾勾地望着她。
牛角向上翘起,角尖稍微弯曲,小牛的眼睛被雕琢得栩栩如生,林赛甚至能够看到眼睑下方皮肤的褶皱。
整个造型乖顺可爱,和其他昂贵的装饰物相比,这件东西却显得平平无奇,但却被摆在了壁炉正中央。
金牛犊。
一丝寒意掠过林赛心头,再回神时,她已经走出书房,站在了温暖的走廊内。
不远处,封钰笔直地站在门外,深灰色的制服将她全身衬托得更加严肃。
她转过身来,怀念的视线掠过林赛的眼睛,不禁喃喃道:“你的眼睛,很像你母亲。”
“您和她认识?”
身形苗条健美的女alpha沉痛地点了点头,茶色的眼睛仍然一瞬不瞬地停留在林赛的脸上,温声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封钰带她去看了母亲的房间。
房间比她想象中要更加简洁,但不乏少女的巧妙心思。
她会将自己的画作用精致的框框起来,随后在相框上刻上自己的名字。有时心血来潮,她会用一条丝带编出一只小猫,然后摆在自己的床头。
林赛的视线轻轻划过她的书架,一眼扫过去便看到了各式各样的哲学和文学书籍。
“你母亲以前主修哲学,这是她的手稿。”封钰指了指占满一整行书柜的手稿,神情带着点骄傲。
林赛从书架上随意抽出一本手稿,翻开后却发现这是一本诗集。
封钰凑过来,看着清隽的字迹,笑道:“有时候她也会自己写写诗,不过很少有人能看懂就是了。”
她又想说些什么,但突然造访的管家打断了,“委员长,陛下有请。”
封钰颔首,随即转头对林赛温柔嘱咐道:“若你待会儿无聊了也可以去找瑟兰,他现在应该在马场训练。”
送走封钰之后,林赛重新翻开那本诗集,第一首诗的落款是3022年,算算日期,当时她应该只有16岁。
前期的诗歌倒是没有那么浓厚的哲学意味,简单易读,少女心事跃然纸上。林赛一目十行,快速翻阅着,连续移动的书页因为明显的缺页而迟钝下来。
林赛停下,看到中间一部分纸张被粗暴地撕坏,上面还留有一些碎片和红色水墨的痕迹。
还没等林赛好奇上面曾经写过什么,窗外一阵风倏然吹过,吹着书本翻了一页。
纸张缓缓落下的瞬间,林赛看到了一幅素描。
笔锋暴躁凌厉,像是一把被折断的刀刃,虽被折损,但刀锋的暴戾却不减分毫。笔墨留下的印记粗细不匀,似乎是因为画者太过用力,导致笔尖折断。
细小的笔芯脱落在纸张上,西娅随意一挥,继续用断笔在纸上凌乱而急切地画着。
笔芯被挥落在地,却在纸张上留下了模糊的痕迹。
林赛左看右看,但那幅画过于抽象,似乎只是一些线条的随意堆砌,良久之后,她皱了皱眉,翻过这一页。
背后只简短地写了两个字。
[庞贝]
落款时间是3026年,正是皇室对外宣称她去世的那一年。
*
虽然皇帝已经将所有的真相告诉了林赛,但她却并没有安下心来,反而更加烦躁。
当看到母亲那副压抑又狂躁的画时,她内心的不安更是达到了顶峰。
那两个字就摆在那幅画后面,隐喻模糊,字迹凌乱,形成一个谜面,等待林赛自己去解答。
走向公寓的脚步顿住,脚尖调转方向,林赛将自己额前的碎发拂到脑后,舌头顶了顶齿龈,决定先去喝点酒。
路上下了点小雨,林赛穿着风衣,在人群中飞速穿梭,随后闪身走进了一家小酒馆。
今夜酒吧无人,林赛进门之后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脑子里浑浑噩噩。
不知道点些什么,于是林赛就干脆在界面上写“来点猛的,一杯就倒的那种”。
圆头圆脑的机器人很快就把玻璃杯放到了林赛桌前,里面的冰块在杯子底微微晃动。
林赛猛灌了一口,然后毫不意外地被呛得吐了出来。
熟悉的味道令她马上想到了尤里安,辛辣的苦艾酒顺着喉管流到胃部,激起一阵强烈的痉挛。
舌根传来淡淡的苦意,林赛抬手扶住自己的脸,无可奈何地笑了一笑。
难道服务员也知道林赛最近过得很苦吗?那么多高浓度酒水,非给她上苦艾酒。
周围的热气蒸腾起来,熏得她有点晕。她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缓解醉意,耳边恍然间又听到了尤里安抱住她时说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