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煦愣神只在几秒间,亦在打量着举止亲密的两人,显然是惊讶。
小舅舅原本窥探的目光,听了沈温瓷一口粤语,缓了神色。
姜忆在楠城去世,正值他事业关键期,父母围着刚生产的妻子,连姜忆都无暇顾及。
沈温瓷一出生就被送走,七八岁才开始学楠城话,姜家想起这孩子时,沈温瓷早已晓事,那疏忽掉亲情不是送她多少礼物可以衡量的。
“你哥哥同你讲笑,你别理他。”小舅舅唇边浮着一抹浅淡的笑意,透着温文尔雅:“栾树,真是好名字,是个做士大夫的料。有空让小瓷带你到家里玩。”
栾树,在古代被称为士大夫树,或许也暗含长辈期望他的未来前途的方向。
宋栾树疏朗一笑,“姜先生,久仰大名。”
他没有随着沈温瓷称呼,而是退了一步,虽然借了沈温瓷搭的线,却不因为沈温瓷的关系得寸进尺,这个年轻人进退有度,行事分明。
锦州恐怕会有大变动,要真是上面文件下来,姜家草木皆兵也没用。反而,宋栾树愿意第一个来找姜家,姜家不至于在各方蠢蠢欲动的人马中陷入被动。
姜小舅的心理防线一退再退……
第19章
之后,宋栾树和小舅舅在谈事,姜时煦跟沈温瓷要了现在住的地方,闲聊了几句,说得空就过去找她玩。
“妹妹,今年暑假打算什么时候去嬷嬷家?”
“还不知道。”
“今年早点去咯,姜时熹回来了,现在在姥姥家,他老是念叨你,正好能见见。”
“好,我看看安排,尽量早点过去。”
“成绩是不是快出来了?”
“下旬吧。”
正说着话,宋栾树和小舅舅比他们先谈完,临走前,小舅舅留沈温瓷单独说了几句话。
回去途中,一如来时那样安静。
车内昏暗,树影照进来,一个接着一个。
“累了?”
“还好。”
空气窒了窒。
他问:“刚刚怎么走了?”
沈温瓷微微出神,却知道他是在说戴昕媛。
换做从前,沈温瓷会怎么样呢?
三分笑七分讽毫不客气地回敬她,内心毫无波澜的无视她,又或许在宋栾树过来时火上浇油的拱火,在姜时煦喊妹妹后骄横的告状。
总之,唯独不会像今天那样息事宁人。
她笑笑,“这不着急带你去见舅舅嘛。”
车内的空气有些不流通,宋栾树稍顿,按下了车窗键。
夜风吹了进来。
“沈温瓷。”
他如平常那样喊她,只是那种语气,让她背脊微僵。
柔情,更有满满感同身受般的怜惜,好像天大的委屈都可以跟他讲。
她下意识回避,风灌进来,那额前碎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
风有些刮人。
不知怎地,宋栾树觉得她周身都是破碎感。
他靠近她,听到了压抑又细密的哭声。
这声音很轻,若不是四周静寂,若不是他靠近,很难听出来。
他动作稍顿,俯身和她面对面,克制着用指背替她拭泪。
控制力道,越来越轻。
她眼眶红红的,一双眼盈满水光,蓄满眼眶后溢出来。没有其他的神情,只有平静。
那一刹那,他心脏像被一双粗糙大手狠狠地揪起,野蛮又大力。
其实他更想伸手,不管不顾的,没轻没重的,将她的脑袋按到自己肩上,只是场合不对,又或者是身份不允许。
如果是从前,他可以大大方方抱她,可以捧着她的脸一边笑话她,一边捂住她的眼睛叫她不许哭。
可现在,令她伤心委屈的事,是以前最微不足道的事。
那个沈三的出现摧毁了她所有的安全感,包括他。
她只是看似没有风平浪静,其实敏感到把所有的委屈都要忍下。
他诸多顾忌,小心翼翼,所以只能用指背轻轻的从她脸颊扫过。
两个人都没说话。
最开始,她也只是想哭又好像达不到哭的程度,不哭又好像心里不舒服,所以情绪不高。
可是宋栾树一问她,她就有些绷不住了。
换做往时,戴昕媛这些人根本不值一提,虎落平阳被犬欺,这样的落差其实沈温瓷倒是受得住。
只是后面小舅舅单独对她讲的话,让她觉得痛心。
小舅舅说,公公婆婆一直念叨她,家里爸爸哥哥不在,就去找他们,高考分数出来了,舅舅舅妈也能一起帮着填志愿,不用什么事情都自己来。
他知道沈温瓷的处境,却只说公公婆婆挂念她。